第093章

雾玥闭紧着眼,将脸颊贴在谢鹜行胸膛,大约是被夜风所侵染,他衣袍上携着刺骨的寒意,触到肌肤上,凉的雾玥轻轻一颤。

谢鹜行感觉到雾玥的瑟缩,有那么一瞬,犹豫着想要松开些,结果只搂得更紧,低声喃语,“马上就暖和了。”

他以为小公主是要躲,却反而将自己无比温软的娇小身子整个都埋进他怀里,圈在他脖颈上的纤细双臂紧了紧,又紧一些。

谢鹜行轻震,激荡心脏跳动更迅猛,他将视线低下,只能看到小公主的发顶,轻轻拱蹭着他的胸膛,就像是要给他取暖一般。

雾玥交叠的羽睫随着呼吸不平稳的颤抖,过往谢鹜行抱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无比暖和,仿佛能抵挡一切风雪,此刻他透凉的怀抱让她心慌,她只想快些驱赶走这些寒意。

雾玥感觉到颈项被掌握住,继而宽大的手掌轻抚至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托起,雾玥轻翕开眸子,铺天盖地气息就笼罩了上来。

“谢……唔”

未说完的话被谢鹜行尽数吞到了口中,余音化成了吟唔。

雾玥唇齿被他撬开,舌头不温柔的冲撞进她口中,粗粝勾卷住她柔软的舌,搅缠吞吮。

口中的空气被剥夺,鼻息也全部被搅乱,所有的感官都被谢鹜行的气息充斥满,他遽升的体温终于穿过衣衫,烫进她的身体,以极快迅猛的速度攀绕,绕住她那颗惶惶难安的心。

暌违的熟悉温度让雾玥忍不住轻啜哽咽出声。

谢鹜行迷沉的眸子划进清明,略微退开一些,抵着她的额,眸光紧纠着她被泪水染湿的双眸,心中生出万般不舍,“公主不哭,是我不好。”

雾玥有满腹的话想要与他说,到嘴边却只哽咽问出,“谢鹜行,你是不是会有危险。”

谢鹜行目光微滞,旋即笑道,“瞎想什么。”

怎么会是瞎想,他都险些遇刺了。

雾玥还要说话,谢鹜行赶在她开口前先一步错开话题,“倒是公主,夜里不睡觉,扮了小太监偷摸过来。”

谢鹜行垂眸,好整以暇的端看着她的装束,半晌轻勾着薄唇笑说:“那么想我?都怨我这些时日太忙,顾不上我的心肝儿L。”

雾玥不顺着他的话走,而是很认真的看着他问:“谢鹜行,现在情形很不好是不是,你一直不见我,在人前与我撇清关系,也是怕牵扯我是不是。”

谢鹜行眼里的笑意不变,语态轻松,“萧沛就算有靖王的支持,兵力也远远抵不过朝廷军队,至于不见公主。”

他若是矢口否认,小公主只怕会更加认定心中所想。

谢鹜行用掌心抚着雾玥的脸庞,温声喟叹着哄慰:“是因为我得保护好公主呐,不敢有一丝纰漏。”

雾玥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想说自己不怕,可她也清楚,他这么做不仅是在保护她,如此节骨眼上,她也不能让自己成为旁人要挟他的负累。

雾玥把所有话都咽下,只执着问,“那你不

会有事的对不对。”

谢鹜行默了默,战事一起,变数就不再在他的掌控内,他就算布划再周全,也无法笃定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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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一发动全身,稍有不慎,哪怕是一环出错,他都没有第二次机会。

“就是为了公主,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谢鹜行低声说着,抬起她的下颌一下一下细细密密的落吻。

不能,更不敢。

“公主不用担心会与我撇清关系。”谢鹜行口吻变得凝沉,吻也加重,“撇不清的。”

雾玥被他愈加深切的吻夺去空气,喘气变得吃力,一直到谢鹜行的吻滑到脖颈,她才有机会喘口气,随之而来的颤栗却更强烈。

谢鹜行吻得痴迷,视线触及雾玥身上的衣服,他停住动作微抬起头,目光莫测,“合意的衣裳?”

看到雾玥点头,他没有一丝迟疑,利落解了衣裳掷到地上,眼里翻着不能平息的异色。

在雾玥迷惘惊愕的轻呼声中,谢鹜行将头埋低,再次落下的吻远比方才来的更为凶猛。

他闭着眼,所有的情绪都在被放大。

重要的不是合意,而是现在他能解了这衣裳,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幸死了,就连这简单的事也没法做到,也再没办法在小公主身上染上他气息。

他的一切会在小公主身上慢慢淡去,念及此,一股带着恐慌的戾气在胸膛窜起,横冲直撞。

他一把将雾玥抱起,甚至不等走到塌边,就掀了衣袍握住她的腿环到腰上。

填实后的心安勉强将他的戾气压下些许,成王败寇,若当真到那日,他认就是了。

但他得带着他的公主一起走,否则他死都没法瞑目。

……

风停雨歇后,雾玥虚阖着湿肿的眸子,浑身无力的软伏在谢鹜行怀里,呼吸轻的几乎听不出,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由着他给自己穿衣。

谢鹜行拿得是自己的衣裳,宽大的青衫将雾玥从头罩到脚,还长出一截。

谢鹜行将衣带系好,抬起眼看她,眸子里还噙着餍足后的风流,“怎么早没想到,公主往后就着这身,日日在我身边可好。”

雾玥潮\\.红未散的雪腮又红了几分,轻声呸了口,“要是不担心你,我才不来。”

谢鹜行笑笑没再说话。

他也确实只是说说而已。

这天之后,雾玥仍是只有偶尔才见到谢雾行,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寒,临近年关前,萧沛的军队还是攻过了北古口。

年廿八,萧沛率军驻扎进城中。

这一场仗双方将士皆死伤惨重,纷飞的战火更是让城中百姓流离失所,严冬的寒冽笼罩在残破的城池之上,本该和乐团圆的喜庆日子,长街上却随处可见伤亡的将士,还有家园被毁的百姓。

萧沛负手站于城墙之上,神色漠然地看着长街上的景象,一个执军报的将士从伤残的士兵中疾步跑来。

“报——”将士跪在城墙石阶

下。

萧沛朝进安睇去眼神。

进安向守卫一摆手,守卫撤械将将士放了进来。

将士快步上前,躬腰奉上手里的密信,“禀殿下,从京城送来的急报。”

萧沛将握在手里的玉兰雕件收回胸前衣襟,才接过信件展开。

进安站在萧沛身边,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微凛,他们才打退了朝廷军队,攻下北古口,莫非是有什么变数。

殿下。?_[(”进安沉声道:“可是朝廷又派来增军?”

萧沛冷笑,“是赵铭率着那批流窜的余孽,打着要推翻我萧家江山,匡复邺朝的名头,在多地招兵买马,举兵造反!”

进安大惊,看到纸上的几行字——

萧贼谋朝篡位,倒行逆施,天道不容,故天降惩戒,前有手足相残,弑父大逆不道之事,后有奸宦乱政,至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我辈顺应天意,诛除萧贼,拨乱反正,光复邺朝。

萧沛怒撕了手中的信纸,邺朝,哪还来的什么邺朝,这天下江山姓萧,是他萧沛的。

谢鹜行那蠢货,与他内斗以为扶了那毛头小儿L上位就能高枕无忧了,这江山到他手里都端不住,现在民心大乱,连赵铭那帮丧家犬也敢造反,想乘乱分一杯羹,痴心妄想!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休整三日,随我挥军北上!”

除夕夜,宫中出奇的清冷,没有办宫宴,也没有百官守岁,只有漫天飘扬的大雪纷撒落下,堆积在一盏盏宫灯之上,遮蔽了光晕,萧索凄寒。

照月楼里,雾玥与兰嬷嬷,云兮柔,合意,心莲,心檀一同吃着团圆饭。

几人也没有主仆之分,坐在一桌,雾玥竟有一种回到了过去在长寒宫的感觉。

只不过那时宫外热闹喧嚣,长寒宫清苦冷寂,她与嬷嬷云娘娘互相说着扶持安慰的话,而现在恐怕整座皇宫里,也只有他们这里还有些和乐气氛。

只是这和乐不知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雾玥不止一次望向漆黑的中庭,已经快到子时,谢鹜行大约是不会过来了。

她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现在不仅萧沛的叛军在一路北上,还有前朝的起义兵,雾玥心里隐隐猜测这或许是一个契机,可是三方交战,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战事动荡,京中看似还是风平浪静,但百姓早已是人心惶惶,为了驱散恐慌,上元节这天满城百姓都热闹的走到街上,彩灯游街,在河边放花灯祈福颂悼,愿天下能早日太平。

雾玥也在暗卫的跟随保护下去到宫外,她随着人群跟着游街的花灯队伍一同走着,热闹的气氛仿佛真的让人暂时忽略了战事。

心檀与合意仔细的隔开着人群,合意见天色已经晚了,对雾玥道:“公主,咱们该回去了。”

雾玥点点头,将提在手里的花灯晃了晃,“将灯放了就回去。”

几人去到胧西河边,雾玥待前面的姑娘放完花灯,走上前拢着裙蹲下,将

花灯小心翼翼的放进水中。

花灯在水中沉浮了两下,她也紧张提起心,见它终于稳住往前头飘去,才松下目光抿唇微笑起来。

视线扬起,对上湖对岸静静望着自己的男子,雾玥微怔。

是久未见过的陆歩俨。

……

两人就近选了胧西河旁的一间茶楼,坐下后雾玥率先问:“陆公子近来可好。”

陆歩俨清简许多,眉宇间依旧温朗,含笑说:“无官一身轻,空身无累。”

雾玥知道他是心怀抱负之人,怎么会真的淡出不闻天下事,她扶了扶手里的茶盏,思忖问道:“如今战局剧变,前朝起义军打着拨乱反正的口号起兵,陆公子怎么看。”

陆歩俨蹙起眉。

雾玥紧着又说:“如今朝局乱做一团,天下在萧氏手里是不是真的违背天意,所以现在民不聊生,或许前朝真的可以复朝,百姓也可以安定。”

陆歩俨对她口中的萧家二字略有困惑,但没有深想。

至于雾玥的话,他不是没有想过,如今战火四起,已经超出他的预计。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始终认为,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能让家国富强的君主才配做这天下之主,而百姓在萧家的掌政下,身处水深火热,这样的朝廷究竟还配不配做掌权。

但皇权之挣从来都是用实力说话,喊得口号无非是为了个师出有名。

如果不是三皇子起兵在先,动荡了局势,这些起义军恐怕前脚揭竿后脚就会被歼灭。

陆歩俨如实道:“起义军兵力太薄,是怎么也敌不过朝廷军队的,但若是谢。”

陆歩俨说着看了看雾玥,“但若是谢鹜行与萧沛再自相残杀下去,渔翁得利也不是没有可能。”

雾玥听完轻轻点头,“我懂了。”

雾玥没有久留,与陆歩俨道别后就回了宫。

走到通往照月楼的宫道上,雾玥反复想着与陆歩俨的对话,心中越发笃定了一个猜测。

前朝军起义,或许有谢鹜行的操控。

他或许是想要将萧家的江山彻底毁了。

雾玥捏了捏手心,忽然看向合意。

合意上前两步,“公主有何吩咐。”

雾玥犹豫再三,只轻声道:“今日是上元节,你让谢鹜行不要忘了吃元宵。”

“欸。”合意欠着腰应声,“奴才知道了。”

养心殿内,谢鹜行阖眼坐在宽大的龙案后揉着眉心。

果然赵铭起军的消息一传开,传到那些藩王耳中,都开始坐不住要借兵相助萧沛,毕竟若没有赵铭,再怎么打,这天下只要姓萧,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赵铭那区区几万人也确实难成气候,他就是再喂兵马过去,想要与朝廷抵抗也是如螳臂当车,而且他若是真的壮大,一旦不可控,也是麻烦事。

倒时,他可能就未必愿意做个统帅了。

所以这权衡之势还不能破。

仲九

端着碗热腾腾的元宵走进来,“掌印吃些东西吧。”

谢鹜行眼皮也没抬,虚一摆手,示意他拿下去。

仲九犹豫了一瞬道:“是公主嘱咐的,上元节得吃元宵。”

谢鹜行睁开眼,没有说话,接过碗安静将元宵吃下。

在平稳度过中元节之后,就是接连沉池被攻陷的消息传到京中,萧沛所率的叛军兵马在集结多位藩王的支援后,一路北上攻占多座城池。

而所有人以为不足为惧的前朝起义军,竟也一路收召兵马在四月末的时候打过了两江!

幸而朝廷派来的援兵抵达及时,死守显州,起义军才没有进一步攻过来。

但是时至今日,朝廷腹背受敌,被两方分去兵力,竟以隐隐落到劣势。

那批拥护谢鹜行的朝廷官员也意识到局势的严峻,若再下去,就不仅仅是皇位之挣,而是这大胤朝要没了!

老太傅在金銮殿上痛斥奸臣乱朝,要谢鹜行自戕谢罪,被下令当场斩杀,血溅满了大殿,百官无不骇然惊栗。

这场仗也到了无法再拖的地步,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有朝廷军与萧沛的军队整合,内方稳定,才能保天下不会易主。

七月暑至,萧沛的八万先行军已经顺利驻扎在峡裕江畔,只等渡江长驱直达京师。

营帐内,萧沛身穿甲胄站在舆图前插旗摆阵。

如今朝廷兵力仍是最多,但一部分被拖在了显州,驻守皇城外几到关卡的兵力与他相去无多,加上一路败退,军心早已不稳,他战胜的把握不低。

怕就怕两军交战的时候,赵铭那帮叛军也打过来,到时候鹿死谁手就难说了。

萧沛沉着嘴角,他是真没想到,谢鹜行连那区区万的人叛军都挡不住,能让他一路打到显州,招兵买马壮大至七八万。

他闭上戾气涌动的眉眼,深深呼吸。

帘帐被挑开,是进安走了进来。

“殿下。”进安站定在舆图前拱手。

萧沛,“说。”

“前方探子来报,谢鹜行为增将士势气,要亲自率兵上阵。”进安说罢递上手里的信封,“这是京城送来的密信。”

萧沛接过信拆看,信上说,是赵京玉劝笼了大部分朝臣,谢鹜行顶不住压力所以才会亲自率兵。

“自作主张。”萧沛神色变得凌冽。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举攻入皇城,谢鹜行前来必然会拖长战期,倒时两军伤亡少不了,朝中毕竟还有一个姓萧的坐在皇位上,若是赵京玉也想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人……

虽然赵京玉未必有这个胆子,但他不能不防。

萧沛思忖着摩挲着手里的玉,片刻后低下视线,看着掌心的玉问进安:“找到了么?”

进安知道他问得是顾意菀,在北上行军的路上,他们在一个流民孩童身上发现了一方绣有玉兰的手绢,那绣花与顾意菀所绣的如出一辙,而听那孩童的描述,给他手绢的人也与顾意

菀相符。

顾意菀恐怕是真的没有死,据说在她身旁,还有一个男子。

进安摇头,“还没有找到。”

继续找。4[(”萧沛重重合上眼。

这场仗他无论如何都要赢,他还要找回他的菀菀。

谢鹜行出征的前夜,彻夜都将雾玥捉在床帏内,他发着狠,雾玥也竭力承载着,手臂紧紧圈着他,不断地问:“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谢鹜行沉黑染欲的眸子紧盯着她,里头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挣扎。

她交扣在手臂上的指深掐出印记,又问:“谢鹜行,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公主愿意跟我一起走么?”谢鹜行问。

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生死就是一线之间的事,他还没有看透天机的本事,只有把小公主带在身边,他才能确保他们到死也在一起。

雾玥没有犹豫的点头,透过眼前的水雾看着他,“你不是问过我,愿不愿意死在一起。”

谢鹜行一句话没有说,就这么紧紧看着她,忽然笑出声。

粗哑的笑声凝满了畅快和也满是不舍,当初是这么想的,可他不舍得他这般漂亮美好的公主,变成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舍不得可怎么办呐。

谢鹜行低头深切吻住她,用力到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公主不用担心,我就是死,也会回到公主身边死。”

从他下颌滴落的汗水砸在雾玥身上,与布她肌肤的涔涔香汗混掺,稠缠的气息丝丝脉脉的深搅在一起,两人都希望这天不要亮起来。

可时间不会偏爱他们半分,雾玥醒过来的时候,谢鹜行已经不在。

谢鹜行率朝廷军队与萧沛的叛军对峙在峡裕江,两军数次交战峡裕江易守难攻,萧沛想要率军渡江,唯有两条路,从山涧夹道走或是横渡江面,夹道行军难,将士只要进入就会遭遇埋伏,死伤惨重。

而一旦想要渡江面,驻守在江河对岸的将士就会射来漫天飞箭,同时投石砸船,两军交战数次,萧沛这边将士死伤万余,却始终难以攻破。

直到一夜大雾,谢鹜行预判失误,萧沛趁夜色遮目,命三千将士渡江杀进对方阵营,借着大乱之际,大批军队过江,直接打的对方退兵十里戌守。

索性援军很快抵达,战势又一次拖了下来。

营帐内,萧沛与将领商谈过战事已经是深夜。

烛火照着他厉怒森冷的脸,到此关头,谢鹜行与他都清楚,只有统帅两军将士,才能对抗起义军,所以两人都有所保留的在打。

“如此拖下去,赵铭的起义军恐怕就真得要收鱼滃利了。”

他们两人之间,必须要死一个。

皇宫一处开阔的空地上,雾玥一手执着特制的木棍,木棍的凹槽处盛了水,她抿紧着唇,用手里的另一根棍子狠狠敲击在下面,被大散的水花立刻飞上天,再如蒙蒙雨雾般洒下。

“公主可

真厉害!”站在一旁的合意和心檀满嘴夸赞。

雾玥自己也十分满意,她扭头兴冲冲的去看一旁的师傅,眼里闪烁着希冀:“我这样可以打铁花了吗?”

“不成不成。”师傅连连摆手,“这水打的还不够散,若是换成铁水,公主身上可就要被灼伤了。”

自来就从没有姑娘家学这手艺的,只有皮糟肉厚的男子才敢做这危险的事,公主来找到他说要学打铁花时他都蒙了好一会,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娇滴滴的小公主能干这事。

万万没想到,她竟真的坚持了下来,日复一日的练着。

如此的坚韧连师傅都咂舌刮目相看。

雾玥闻言落寞的垂了垂眼,今天是谢鹜行的生辰,说不定他回来,她便便日日练习着,没成想还是不行,他也还是没回来。

谢鹜行离京的三个月,她除了从那一道道传回京的军情中寻到一点点他相关,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师傅见她情绪低落,宽慰说:“公主已经打得十分好了,倒时必能打出最漂亮的铁树银花来。”

“嗯。”雾玥勉力挽出笑,没关系,等她学会了他一定也就回来了。

往后就都是平安顺遂。

……

“嗡——嗡——”

沉压浑厚的鸣哨声响彻军营,将士从哨台上急奔下来,口中高喊:“叛军又攻来了!”

谢鹜行靠坐在圈椅上,漠然听着营帐外将士奔走整军的重踏声,仲九站在一侧,垂低着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交代你的事都记住了。”谢鹜行启唇淡淡说。

仲九沉声答:“掌印放心。”

没听到谢鹜行再说话,仲九略微抬起视线。

烛火明明灭灭的照在他脸上,漆眸沉黑,稀薄的光投在其中都被吞噬的干净,似是怎么也难以照亮。

直到他眨动眼帘,仲九才从他眸中读出一丝情绪,是惶恐。

仲九震惊不已,他怎么会从掌印眼中看到惶恐?等再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戾气。

急促的脚步声奔来停在营帐外:“末将求见内相。”

“进。”谢鹜行站起身,展开手臂。

仲九取来甲胄为他穿上,谢鹜行低头佩戴着护臂,副将程士毅拱手道:“萧贼率军自南崖袭击,末将已经命先锋将士迎战,弓箭手和炮车皆以排阵备战。”

阵前,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席卷着扑面的血腥味和喊杀声,两军将士冲陷在沙场之中,一具具身躯倒下,紧接着又是一批批将士前仆后继的冲上前。

铁骑马蹄踏过尸体,扬起漫天的沙尘残肢,厮杀声滔天。

谢鹜行骑在马上,眯眸望着地方阵营旗帜上“伐奸除逆,扶颠持危”的几个大字,迅疾的狂风吹得旗帜翻飞不止。

谢鹜行冷默勾唇,伐奸除逆,究竟谁是奸谁是逆。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剑锋映着凉月,冷冽透寒,“给我杀!”

谢鹜行策马疾驰杀进战场,凌厉的剑势招招直取对方性命,狠戾杀出一条血路,剑身逐渐被鲜红的血液染得看不出本身的颜色。

将士气势大增,嘶吼着冲杀在前,月影笼罩着这片巨大的修罗场,刀剑碰撞发出的铮鸣,火花迸溅,哀嚎咆哮,形如炼狱。

程士毅杀到谢鹜行身旁,高声道:“内相,萧贼见不敌,带着人马往西崖逃了!”

就在这时,迎面冲来的敌军嘶喊着朝着谢鹜行挥刀劈来!

谢鹜行眸光一厉,执剑的手腕灵巧一翻,剑锋直取对方心口,拔剑撤势的同时,大片的血迹喷洒而出,溅在他眼下,衬着冷白的皮肤如同鬼魅。

“率人马,随我去追!”谢鹜行一夹马腹,率先朝着萧沛退逃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踪进西崖山涧,除了一路过来地上的尸首,谢鹜行始终没有发现萧沛的踪迹,他拉停缰绳,缓慢驱着马绕着空寂的山涧处查看。

飒飒的风凌厉刮在谢鹜行耳畔,如刀锋剜肉,束发被风吹得翻飞扬起,敏锐听到林间有动静,谢鹜行眸光一厉,执剑的手慢慢握紧。

数十道黑影从暗中跃出,萧沛骑着马自人群中缓缓上前,微笑看着谢鹜行。

谢鹜行目露讥嘲笑看着面前的埋伏,“殿下不会以为,凭这几人就能奈何的了我罢。”

且不说程士毅马上就会带人赶来,即便没有,这些人他也不放在眼里。

萧沛挑眉摇头,“我是想与内相商量件事。”

谢鹜行一副倾听的姿态。

萧沛道:“想来内相也清楚,只有这天下姓萧你我才安枕,现在我们僵持下去只会使兵力越来越弱,让赵铭那帮逆贼得逞。”

“那殿下投降就是了。”谢鹜行笑得散漫。

萧沛心头怒沉,面上却不改丝毫神色,“朝中早已无人服你,现在全天下都要你死,你吃不下赵铭,你与我顽抗也是因为你没有别的出路。”

谢鹜行唇边的笑意慢慢敛起。

萧沛接着道:“这荣华富贵你是没本事要了,与其落得个不得好死,我可以现在放你走。”

谢鹜行沉默不语,仿佛在权衡,忽的,他弯唇一笑,“来了。”

谢鹜行好整以暇的吐字,“我吃不吃得下赵铭,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萧沛抬眸看向他身后,是程士毅带着围堵的人马赶了过来。

“内相恕罪,末将来迟。”程士毅策马高喊,“都给我上,拿下逆贼。”

萧沛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也笑起来,“是啊,来了。”

他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怎么可能放谢鹜行走,他要将他碎尸万段!只是若直接动手,他确实没有把握。

但是他可以策反。

谢鹜行意识到不对,脸色骤变快速回头,程士毅手里的弓箭已经破空射出,淬着寒光的箭头朝着他飞射而来。

谢鹜行瞳孔陡然缩紧。

……

夜风拍打在窗棂上,没有关紧的窗子被吹得摇摆作响,“哐嘡,哐嘡。”

雾玥猛得从睡梦中惊醒,“谢鹜行!”

黑暗中,雾玥惧睁着眼睛怔怔望着帐顶,她心脏在狂跳,呼吸急切,强烈的不安急涌进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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