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不速之客2合1求追读求收藏

还沉浸在对干女儿想念中的泰叔,闻言脸色随之一变。

李诚此言转折地很是突兀,没给泰叔一丁点准备。

但泰叔愣住片刻后,再度换上了笑眯眯的憨厚神情,大方承认:

“没错,那人是我出手杀的。”

解开了心中疑惑,李诚随即继续沉声问道:

“魔族势力能渗透到北境,这点我并不奇怪。

但为何,偏偏在这不起眼的清泉镇,或者说辽西郡?”

听到这话,泰叔暗暗思索了下,紧接着笑容里掺杂几分玩味之意:

“少侠你是个聪明人,既然心中已有猜想,想问什么便不妨直说吧。”

闻言,李诚转过头重新靠坐到木椅上,目光越过屋檐,看向院里那个简陋的秋千:

“小宜和我说,很久以前,她父亲给她和姐姐,做过个类似的秋千。

另外她还提到,她们一家四口,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院子其实是当代魔君的故居,因此你们才会格外看重清泉镇……”

说到此,李诚语气很自然地顺势询问:

“我好奇的是,当年发生了何事,才会让堂堂魔族摄政王,带着妻女在此隐居?”

看似简单的一句询问,却如惊雷蓦然在屋内炸响。

泰叔悄然收敛起笑容,神情严肃地出声提醒:

“少侠,这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

“以前或许不该,但现在应该了。”

李诚狭长的眸间若隐若现着笑意,语气依然带着轻松:

“我和小宜是夫妻,过问下岳父大人的往事不算过分吧。

还是说,泰叔你和东叔一样,也认为我们只是在过家家酒?”

泰叔:……

面对着对方看似合情合理的质疑,泰叔一时沉默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李诚也心知肚明,泰叔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他之所以问出此话,无非取乎其上,得乎其中罢了。

见泰叔一时不语,李诚轻笑着继续开口:

“不愿回答就不用回答,不过我对魔族之事知之甚少,能请泰叔给我讲讲吗?”

“少侠想知道些什么?”泰叔声音谨慎地反问道。

“什么都行,比如魔族的元老会,十三亲王,殿前司与皇城司……

东叔你可以随便讲讲,我听什么都行,不挑。”

“可我若什么都不讲呢?”泰叔试探性地再次反问。

“那也无妨,”李诚唇边依然带着轻笑,起身伸了个懒腰,道:

“只不过,接下来的几日,应该会过的有些无聊。”

说罢,也不等对方给出回应,他便径直朝着院里走去。

等他迈过门槛,越过屋檐之下时,忽听身后有声音传来:

“少侠且慢!”

泰叔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李诚,而后重新露出笑意:

“这样吧,但凡我能说的,一定知不无言地回答少侠。

也希望少侠能和我说说,昨夜在浪浪山的地宫内,又发生了些什么?”

“当然可以,”李诚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

“时间还长,除了聊天外,我还有些修行上的疑问,想请泰叔不吝解惑。”

“哈哈,那我可不能白白指导,少侠你得多做几道好菜犒劳犒劳。”

一大一小两人,此时在秋晨的院子里相视而笑。

氛围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

……

四日后。

清泉镇上空灰蒙蒙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一艘平底木板船在河道内行驶,可将岸边的风土人情尽收眼底。

身着一袭灰衣的袁院长,听着四周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但看着对面神色平静的叶立言,他耐着性子轻声提醒:

“叶先生,探子来报,三位长老的车架,最迟两个时辰便会抵达熙和城。”

“嗯,知道了。”看着河岸边的人潮涌动,叶立言情绪不显地说道:

“时间上还来得及,先去见下这个孔童生再说。”

说完,他转头看到袁院长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声笑道:

“院长有何想法不妨直说,若有道理,立言定不会置之不理。”

犹豫了下,袁院长露出些不吐不快的表情:

“这几日为了寻访那位山野大贤,先生你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袁某都看在眼里,可是……”

话语停顿了下,即使年过半百的袁洪自认修养很好,声音依然不免带了几分火气:

“先前那些人都不提了,就说今日在这清泉镇见的范秀才。

明明是读书人,却甘愿娶个屠户之女,见到先生后又唯唯诺诺地不敢吱声。

可一听到有机会授予举人功名,竟高兴地直接疯了过去…唉!”

长叹一声,袁院长不免有些痛心疾首道:

“依在下愚见,像范秀才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先生去浪费时间。

包括连秀才都不是的孔童生,他们绝写不出那恢弘四句。”

“你说的这些,叶某心中都有数。”

叶立言嘴边带着淡笑,神色平和地注视着袁院长:

“可是院长你要清楚一点,结果固然很关键,但过程与态度也很重要。”

暗含深意的一句回答,却顿时让袁院长犹如醍醐灌顶。

他忽然有些理解,叶立言为何要做这无用之功。

不管这件事最终结果如何,对方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肯定跑不了。

乃至于,那位真正的山野大贤在听闻后,也许会自投罗…不对,是主动出现。

高!实在是高!

“袁某,有些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嗯。”

轻声应了句,看着袁院长微白的山羊胡子,叶立言也说不出‘孺子可教’之类的话。

袁院长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忽地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对方:

“先生,还有件事,关于当晚在浪浪山发现的几块,刻着神秘花纹的砖瓦。”

说着,他从袖间取出了张纸条,递给对方,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佩服:

“从河东请来的几位金石大家,看过后与先生的意见不谋而合,也觉得是魔族的东西。”

接过纸条看了几眼,叶立言眼神变得微沉:

“我记得,在山里还找到了个塌陷的洞口,有办法重新打通吗?”

闻言,袁院长摇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解释:

“先生,非是辽西郡不肯尽力。

只是匠人们说那条山洞隧道很深,若真要重新挖开,所需人力物力实难计算……”

“劳民伤财的事就不要做了,”

出言打断了面露为难之色的袁院长,叶立言语气淡淡吩咐道:

“待我回稷下学宫请教恩师后,再做定夺。

还有,也不必再打探那两个强者的下落,后续儒门的司理院会出面接手。

此次山摇之事有些诡异,万幸无人员伤亡,务必要安抚好受惊的百姓。”

“先生仁义!”

听到袁院长的恭维之词,叶立言无所谓地轻笑了下。

笑容显得有些敷衍。

他转头看向河面,发现己方正与另外一艘小船擦肩而过。

对方摇橹的船夫脸色黢黑,见他看了过来,露出了个野性又纯真的笑容。

而坐在船上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则冲他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

这一刻的叶立言,心里莫名感到沉甸甸的。

好像头顶之上压了座大山。

但他也没多想,冲对面的年轻人礼貌地笑了笑。

背道而驰的两艘船很快拉开了段距离。

扭头望着对方慵懒的背影,叶立言微眯着眼睛,一时陷入沉思。

察觉到不对劲的袁院长,顿时开口询问:

“先生,那两人是有什么问题吗,用不用把他们拦下?”

“不必,”回过神的叶立言,看着河面倒映的清瘦脸庞,自言自语道:

“可能,是我这几天太累了吧。”

……

……

“泰叔,刚才说到哪里了?”

靠坐在船尾的李诚,暗暗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视线,却也没过分在意。

方才擦肩而过之际,几人都没释放出分毫真气,看上去皆像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可赶巧的是,几年前,李诚曾偶然见过袁洪一面。

而能让辽西书院院长陪同坐船的青年,除了得宠的几位皇子外,也就只剩儒门里屈指可数的几人。

在看到对方干净到一尘不染的青衫时,李诚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应该就是那位未曾谋面过的师兄,叶立言。

一个传闻中有古圣贤遗风的谦谦君子。

当然,对方名声虽好,也算得上腹有锦绣,博览群书。

可与当世风头无两的谪仙人相比,还是显得相形见绌。

李诚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叶立言。

但这也说明,他们暴露身份的风险大大增加。

摇橹的泰叔也清楚这点,笑眯眯地接话道:

“少侠,刚才说到潘寡妇家的老豆腐。”

“哦对,”李诚看向岸边的小吃摊,漫不经心道:

“这豆腐味道确实不错,又白又嫩,鲜香可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直到再也看不到叶立言的船后,

泰叔随即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方才船上那两人,那晚我和阿强在浪浪山下见过。”

李诚点了下头,接话道:“他们是儒门的人,而且身份地位都不低。”

闻言,泰叔不自觉地眉头轻佻,想起了那晚剑气成雪的场景。

以及,雪落时所感知到充满少年意气的诗句。

其实不难猜测,那首诗与眼前的年轻人,必然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只是对方虽认识儒门之人,可其自身究竟又是何身份……

思绪翻涌之间,他听到对方重复问道:

“泰叔,刚才说到哪里了?”

回过神,泰叔微楞了下后,顿时反应过来。

先前他们闲聊内容,当然不是潘寡妇家的豆腐。

只是恰巧碰到了叶立言,泰叔才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轻笑了两声,他不由面带轻松之色调侃道:

“刚才说到了直属于魔君的亲卫,殿前司……

少侠,看你这从容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会被那些儒门中人发现。”

说话间,泰叔脸上带着纯朴的笑,丝毫看不出紧张。

“是吗?”

眺望了眼远处雾蒙蒙的风景,李诚收回视线,神情懒散地看向泰叔:

“泰叔你说的,在清泉镇这一亩三分地上,绝不会出什么岔子,我信了。”

“哈哈,”听到这话,泰叔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

“少侠你说的没错,只管相信你泰叔就好。

即使他们真察觉了什么,也只能摸不着头脑,绝不会有外人找到小院。”

听到这话,李诚狭长的眸间不禁暗暗闪过一抹异色。

不知为何,

泰叔这番信之凿凿的话语,听上去宛如戏台上的老将军。

背上插满了flag。

……

……

河岸边上。

徐娘半老但犹存几分风韵的潘寡妇,将一碗热乎的老豆腐,端到了石桌上:

“客官,您的豆腐好了,请慢用。”

放下碗筷,潘寡妇却没忍住,边往回走边多看了食客几眼。

原因也很简单,唯怪尔。

这豆腐摊紧挨着河道,南来北往之人众多,可谓鱼龙混杂。

但像此刻坐在石凳上,留着一撮小胡子并且长得还像倭瓜之人,确实不太多见。

感受到四周各异的目光,

男人从河面收回视线,不以为意地暗自冷笑了下。

低头看了看碗里乳白色的豆腐,

他拿起筷子后将手悬在半空,踟躇片刻,眼神中尽是嫌弃之色。

很快,

他将筷子放回原处,丝毫没碰碗内的食物,同时将铜钱放到石桌上。

起身离开小摊前,他目光冷冰冰地看了眼潘寡妇。

然后,男人便头也不回地沿河岸离去。

看着对方人影消失,心有余悸的潘寡妇不禁啐了口唾沫。

对方看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居高临下的鄙夷。

这让潘寡妇恼怒的同时,还有几分惊魂不定。

莫非,自己当年喂大郎吃药的事情,被人给发现了?

……

……

昏沉的夜色再度笼罩在林深处的小院。

细雨如丝,不停滴落在屋檐之上,发出淅沥沥的声音。

屋檐之下,

泰叔从咕嘟咕嘟的铜火锅里,夹起一筷子羊肉,吹了吹热气,吃进嘴里后露出享受的表情:

“香,真香。”

坐在对面的李诚笑了笑,往对方空了的酒杯里,又倒满了杯米酒。

此刻的泰叔,充分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

更为准确说,是他只顾得上大口吃肉,并没有闲聊的意思。

李诚从锅中夹起了块松蘑,蘸着蒜泥小料,嘎吱嘎吱嚼了起来。

于此同时,

他抬眸看向雨中的院门,双眸隐隐暗含期待着什么。

这是和小宜分开的第六个晚上。

想她。

咽下蘑菇后,李诚想着再夹一筷子大白菜。

当他刚将筷尖探入沸腾的水面之下时。

李诚忽地若有所感,转头朝院外方向看去。

泰叔也随之猛然扭头。

不多时后,

咚咚咚的敲门声音,穿过了雨声,传入对坐的两人耳中。

氤氲雾气弥漫间,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谁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警戒之色。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此刻在院外敲门之人,并不是向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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