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雍王

空旷的待客厅此时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察觉到气氛变得不对的白梦颜,快速将酥心糖嚼碎咽下。

然后,

她主动伸出素白双手,勾住了李诚修长的手指。

将视线从外面的衣冠冢收回,李诚对少女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见此白梦颜才放下心来,神情恬淡,在心底长长松了口气。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如果师兄感觉到不开心,那她的情绪也会随之低沉。

而位于少女斜对面的谢景之,此刻则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叔父在长安做官。

至于是何职位,官任几品,大人们不提,那他也不问。

再后来,

叔父回到江都固步自封,终日独自待在藏剑庐内,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年少的谢景之偶然听到叔父狂士的旧称,还以为是贬义之词。

在他眼里,叔父不过是个狂妄无知的可怜虫罢了。

可今时今日,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印象,陡然崩塌了。

最近几年,江南之地盛传谢景之是谢家的麒麟子,为此他还曾暗地里沾沾自喜。

可是和当年的谢三少相比,他谢景之什么都不是。

完全就是个弟中之弟。

暗暗瞥了眼表情复杂的谢长公子,李诚只能无声地表示同情。

果然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对方应该庆幸谢听风是其三叔而非三哥。

要不然,其大概率会沦为龙傲天爽文里,专给主角装逼打脸爆装备的经验宝宝。

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李诚对于谢听风之后的生平也已猜出了大概。

毕竟,故事的结局早在十年前就终止了落笔。

朱雀门之变中,前太子李玄济和宁王被当今皇帝偷袭伏杀。

那一夜,宁安道旁的太子府血流成河。

李玄济的五个儿子,一個都没跑成,整整齐齐的踏上了黄泉路。

思及此,他听到久久沉默的谢观潮沙哑着声线重新开口:

“后来之事,想必你们也有所了解。

太上皇当初于晋阳起兵,挥师西进关中,夺取了帝都长安。

在先帝被宇文贼子缢死江都宫后,其又即皇帝位,改元武成,建立了大晋。”

“也就在那时,李玄济被封为太子,正位东宫。

三弟他因文武双全,在谋取关中一事上功劳极大,因此被太上皇封为兵部右侍郎,太子詹事。”

听到这话,谢景之只感到累觉不爱,整个人都已经麻了。

李诚闻言,也是不免在心底唏嘘了几声。

兵部右侍郎乃是从三品的高官,离六部尚书只差临门一脚。

至于太子詹事则更为了不得。

其虽同样为从三品官职,却并非二把手,而是正儿八经东宫官员的老大。

历朝历代东宫的官员结构,基本都是仿照朝廷架构等比例设置。

麻雀虽小,五脏齐全。

为的是等到太子克承大统后,他这些潜邸旧臣们能最快地掌控朝堂。

换而言之,

只要太子不出意外,那太子詹事就等同于预定的宰相。

并且是在政事堂几位相国里排名居首的那位。

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

谢观潮方才所讲的这些,都是十五年前的陈年旧事。

那时的谢听风有多大?反正肯定不会超过25岁!

年少骤居高位,挥斥方遒,指点天下,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谢景之光是在心里想一想,就感觉爽到不行。

而李诚在心底唏嘘过后,轻声出言反问:

“也就是那时起,舅父他才有了狂士之名?”

“嗯,的确如此,”点了点头,谢观潮声音平缓地出言解释:

“当初的东宫人才济济,文有四大谋士,武有十八将领。

而三弟的性格在外人眼里确实有些张狂,所以被唤作狂士,位列东宫四大谋士之首。”

听闻此言,李诚脑海中灵光一闪,下意识反问:

“所以说,舅父他当时未将那位放在眼里,认为对方翻不出风浪,是吗?”

话语之间,他并未明言那位指的是谁。

可在座几人皆是心照不宣。

除了李诚滴二叔,如今的景云皇帝,还能有谁?

依照谢观潮所讲,谢听风的前半生可谓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再加上其镌刻在骨子里的轻狂,对曾经的雍王一时看走了眼,那便是裤裆里着火,当然了!

而谢观潮闻言短暂沉默了下,接着轻轻一叹:

“是也不是。

那几年,三弟传回家的信件愈来愈少,但几乎每封信里,都隐隐表达对今上的戒备提防。

因此,今上当初曾想移镇洛阳,最终却未能成行,便是出自三弟的手笔。”

谢观潮所说的是一桩陈年旧事,李诚倒也有所耳闻。

排除掉他个人憎恶喜好来说,

昔年的雍王确实不负战神之名,为大晋打赢了中原大战,拿下另外一座帝都,洛阳城。

两京到手,这才彻底奠定了大晋代魏而称霸天下的正统性。

而雍王依靠虎牢关之战的大胜,一跃成为大晋三个半军神之首,至今仍旧是段传奇。

因为帝都洛阳城是由雍王领军打下。

是故在当年,算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面对长安城里日益险恶的朝堂环境,以及太子与宁王咄咄逼人的攻势,

雍王为了前往洛阳,可谓煞费苦心,甚至不惜在母后祭日时,于灵前嚎啕大哭。

不得不说,这一招苦肉计在当时成功蒙骗了武成皇帝与太子。

就连任命雍王为洛阳留守的圣旨都已拟好,只差加盖政事堂的大印。

可惜,雍王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未能如愿。

这也为不久后的朱雀门之变埋下了伏笔。

思及此,李诚不由暗自佩服谢听风彼时的眼光毒辣。

若真放雍王离开长安,无异于纵龙入海,放虎归山,其后患无穷也。

以至于从事后的角度看,

雍王当初那么急迫想前去洛阳,%的可能是打着‘清君侧’的主意。

这口号前世的朱棣也曾用过。

只不过,清君侧清到最后,把君也给一起清没了。

谢听风的手段是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钝刀子割肉。

先剪除对方羽翼,再逐渐蚕食对方军中势力,最后把雍王这头蛟龙困死在长安。

但他最大的失败之处,在于没准备好应对雍王狗急跳墙的后手。

或者说,那年全长安之人也没料到,雍王会无耻地在朱雀门搞偷袭。

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的suprise。

事实上,朱雀门之变的过程险之又险。

主使雍王差一点惨遭当场反杀。

可不管怎样,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雍王,最终成功杀了太子与宁王,变成了景云皇帝。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赢家通吃。

而输者,则一无所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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