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系杀人事

柳陵郁端详着躺着的九疑,目光重新停在她左臂的嗜血蝶上,凤眸微眯。

菊让跪在侧旁连自家公子是如何出手的都未曾瞧见,只觉得耳边有一声极其短促尖厉的呼啸,之后便看到那只叮在九姑娘手臂上的嗜血蝶化做了一团血雾,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这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看上去柳陵郁只是毫不犹豫地摧毁了一只硕大而美丽的嗜血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十分舍不得:那一只是蝶王,是十二只嗜血蝶里唯一一只雌蝶,杀了它等于杀了全部的嗜血蝶。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一群嗜血生物乃是山庄萧公子的心爱之物,据说还是夫人萧降城留下来的东西。若不是为了杀掉秦昭伯,萧御伦怎舍得将它们外借?

柳陵郁心想:那般金贵的毒蝶,杀了可是要让萧公子心疼许久的!

血雾散尽,柳陵郁的眼睛依旧盯在九疑的左臂,眼角原先淡淡的飞白如今显出几许若有若无的红色,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伤心至极哭泣而留下的痕迹,仔细观望才知那是怒到极致而生出的嗜血之意。

“没用的东西!”柳陵郁紧蹙的眉头渐渐放开,荫翳的眼神挨个扫过九疑身上插着的金针,神色越发冷冽了。猛地,他张开五指用力一吸,但见数十根金针瞬间跳起,尽数收入掌中。而他收拢五指的瞬间,细软的金粉自指尖流泻而下,宛若阳光照射下的流水一般光彩熠熠。

兰敞取来九转玉华还魂丹时入眼的就是满面寒意的柳陵郁,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檀木盒子递上前,他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而柳陵郁接过盒子取出一颗丹药径直给九疑喂了,直到她完全咽下了那硕大的一颗丸子,他才转过身来看向兰敞:“兰公子是越活越倒过去了是不是?

竟然不知道先给九姑娘将臂上的嗜血蝶取下来?”

九疑性命无忧了,柳公子要来追究事由了。

“这……啮齿咬住了九姑娘的经脉……”

“你不会弄死那玩意儿救人吗?”柳陵郁眸中精芒大胜。

兰敞倒吸一口凉气,僵住了。那是柳公子亲自养活的生灵,谁敢乱动?

“你难道不知道经脉长久受损的后果吗?难保九姑娘的左手今后不会废了!”柳陵郁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他千方百计关心照料的一条狗,如今竟因为兰敞的一个“不敢”指不定就得废了一条胳膊,这教他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连个奴才都教不好,这可不是他的失败吗?!

柳陵郁一把捏住兰敞的脖子,沉声道:“本公子让你好生照看着她,你就是这么给本公子照看的吗?照看到连胳膊腿儿的都不齐全了?”只要当时兰敞足够机灵,九疑的左臂完全可以保住,断然不会出现如今这般模棱两可的状况。

脖子上的那只手是冰凉的,力道大得吓人,教人连气都喘不上半分,兰敞扑棱着双手挣扎不开,只得死命地摇头,却发现脖子上的五指越发收紧了。恍惚中他竟能听到自己脖颈骨头碎裂的声响,心道:“难不成为了那呆货……公子竟要收了我的命去?”才想到此处,便觉颈上力道一松。

柳陵郁甩手将兰敞扔了出去,如同扔掉一块破烂的抹布,连眉梢都是嫌厌与鄙夷:“九姑娘若是被蝶王伤了气血,你这混账便是坏了本公子的大事,届时本公子饶不了你!”

九疑还没醒,体质也不知会不会变化。柳陵郁只要想到她有可能气血生变就焦躁不已,恨不能杀了兰敞泄愤。他倒是忘记追究九疑自己的罪过了:若是九疑自己小心点儿,如今也不至于会出现此等情状。

就在此刻,昏死过去的某人嘤咛一声,醒了。

柳陵郁一听此人有动静也顾不得发怒了,立刻重新探上她的脉门,面色稍缓。

九疑睁开眼瞧见一袭白衣的柳陵郁差点儿又昏死过去,只这次是被美色迷得昏死过去。这人能不穿得如此招人吗?白到剔透的肌肤衬着那雪白的锦衣,真真叫一个冰雕雪砌,越发美艳动人起来。

柳陵郁放下这人的手腕才觉出她一直盯着自己瞧,不知是因为九疑眼光迷蒙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素来眼光锐利的柳公子半点儿也没觉出此人内心的痴呆想法,反而问了一句:“九姑娘可动得了?”

九疑难得见柳陵郁如此真心实意、和颜悦色,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当下就扯着青白的唇角嘿嘿道:“小人命贱,不碍事,没误了柳公子的大事才是正经。”

柳陵郁这才想起秦昭伯的事情,侧首唤来红冶,问道:“太傅府的消息如何了?”

红冶实诚答道:“太傅已死,子时尸干。”

柳陵郁点点头,重又盯上九疑,面露狐疑之色:能将时辰把握得恰到好处,这样的九姑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嗜血蝶咬伤?她的身手比之自己虽是差了点儿,可也是第一等的高手,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可是有些奇怪的。还是……这人察觉到药膳有猫儿腻,故而自废一臂以保万全?他这般想着,看向九疑的凤眸也就越发幽暗深邃、晦暗不明。

九疑吃了一颗九转玉华还魂丹,气血活络了许多,瞧着柳公子面色渐渐深沉,心下大呼不妙,不过她可看不透柳公子那弯弯绕的心思,只得赶忙问道:

“柳公子可是对这一票不满意?”她醒过来的时候左臂已然是麻了,可好在嗜血蝶不叮着了,约莫是柳公子将它给除了。又或者……柳公子是因为那只蝶不高兴?

柳陵郁听了这人的问话倒是放下了心头的疑虑,他觉得有意思:一个那般既贪财又怕死的人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回,醒过来第一个问题竟不是问的自己的性命,而是那单生意,这还真真是有意思!所以……他笑了笑,薄唇微抿,淡淡道:“怎么会?九姑娘出手,本公子满意得很。”

九疑看着那人瞬间由面色阴沉变成温柔委婉,脑中一根弦顿时绷紧了,而柳陵郁下面的那个动作教她那本来绷紧了的弦……断了。

容色姣好的男子极其温柔地替她掖好被子,悉心嘱咐道:“秦太傅死的时辰、样貌都是恰到好处,九姑娘不必担心,萧公子也会满意的,当今九姑娘伤着了,还是养病为重。”

凉薄阴损的柳公子和颜悦色已是不易,更何况如此体贴备至?本就虚弱的九疑一见此人这般不正常,立时又晕了过去。

看着某人重新闭上的眼睛,良久,柳陵郁终是转过头来,看着地上跪着的菊让、躺着的兰敞,沉声道:“今日算是你们命大,还不滚下去!”若不是他暂时还不能肯定九疑是不是故意受伤,如今这两个办事不力的定然是逃不了惩戒的。

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菊让立刻上前搀起兰敞,急急朝菊厅去了。

门开的瞬间一股阴寒之气涌进,柳陵郁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这才觉出自己只穿了件夹袄,连手上素来不离半刻的手炉都未曾携带。不动声色地坐到香炉边,柳陵郁依旧远远地看着九疑,长长的柳眉微微蹙起,眉梢不知怎的显现出几许的缱绻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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