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方政的预想中,许时德身处看守所,条件比留置室更差,精神状态应该非常不好。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精神状态比孟新城要好上不少。
其实,和留置室相比,看守所虽然条件差了些,但总体上自由度要高出不少。每天还有定时放风、看新闻、阅读以及劳动时间,不用整天关在一个狭小憋屈的空间中。
而留置室除了伙食、住宿条件相对好一些之外,实质上是完全失去自由的。涉案官员只能关在一个明亮却又封闭的房间中,每天除了谈心谈话就是给纸笔写反思,其他的活动一概没有。
被关到看守所的罪犯,除了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等特殊犯罪外,是可以有律师会见的,还可以有家人送一些钱财、衣物,甚至找关系还可以带带话、报报平安。而进入留置室的官员,是不能与外界有任何交流的,所有一切都由纪委负责,更别谈请律师了,被党内纪律审查的党员没有这个权利。
再加上官员平时身居高位、睥睨众生,突然遭遇这么大的落差,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所以状态看上去十分的差。
由于是秘密会见,并没有看守在一旁监管,只有刘震岳在房间外守着,以防万一出什么岔子。
眼前的许时德穿着“岳看”的号服,正双手环保,十分傲慢的望着自己。
许时德讥讽道:“林大书记,今天是来对我进行思想教育了?”
林方政摇了摇头。
“那是来规劝我赶紧转让居民区地块,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许时德继续语气不善的说。
林方政依旧摇头。
这下倒把他搞蒙了,林方政今天不是为了土地而来?那来见自己为了什么。
许时德疑惑道:“该不会是就想看看我现在落魄的样子吧,我印象中林书记不是这么无耻的小人啊。”
林方政带着深意的摇了摇头:“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想着你死期将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已经跟刘震岳有过沟通,可以将事情透露给他,所以林方政也没必要藏着了。
许时德被这话吓了一跳:“死期将至?林方政,你为了居民区项目,也犯不着这么吓唬我吧,我又不是杀人放火,判不了死刑的。”
“那你就当我是在吓唬你吧,算我白来一趟。只是到了下面,千万别怪我没救你。”林方政假装无奈的起身,缓慢凳子,作势要走。
许时德也是个老狐狸,直到林方政走到门口,真正要离开时,才着急地喊了一声:“等一下。”
“怎么了?”林方政心中窃喜,表情依旧冷漠地看着他。
“话不能讲一半啊。”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今晚把想跟家里说的话都写下来吧,不然可来不及了。”说完伸手准备去摸门把手。
许时德这才真正着急了:“林书记!先等一下,就算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唉。”林方政叹了口气,回到桌前坐下,“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明天,黎开明要置你于死地。”
许时德愣住了,旋即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林书记,你这一套又一套的,原来还是在吓我呢。黎开明要杀我?他有什么理由杀我,我又没有牵涉到他。再说了,他一个堂堂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能做出这等事,除非他不想活了。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秘密来呢,原来也是在故弄玄虚。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看吧,告诉你又能怎样呢,反正你也不会相信。”林方政摊了摊手,“我其实原本可以不来的,你的生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许时德问。
“怎么说呢,两个目的吧。一个是恻隐之心吧,你也没犯什么滔天大罪,罪不至死。毕竟打过这么久的交道了,知道这个消息却瞒着不告诉你,我良心不安。另一个就是从园区发展考虑,如果真能救你一命,兴许能早日挽救居民区开发项目。当然,你死了也影响不大,无非就等司法拍卖之后再开发就是了。”
许时德死死盯着林方政,感觉他不像是在这诈自己,难道黎开明真的对自己动了杀机?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对他逼得太紧,还拿招供去威胁,他又是政法委书记,手上掌握丰富的警力资源,黑白两道也颇有威信,要杀自己确实不是一件难事。
林方政知道他内心有所迟疑了,乘胜追击道:“良心难劝该死鬼,言尽于此,你可以想想我为什么能进来跟你谈话,旁边还没有看守盯着。我实话告诉你吧,外面站着的就是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刘震岳。他为什么配合我?我又请了谁的命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得到。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来这就是为了再救你一命,可是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那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这话已经算是暗中挑明说了,能够调动刘震岳支持林方政,专门对付黎开明,除了县委书记王定平,岳山找不出第二个人。再往深层次一想,说明王定平已经掌握了黎开明的确凿意图,准备对他展开行动了。当一个县委书记决定采取行动时,对方离倒台也就不远了。
这一番诛心之论,让许时德心中已然信了八九成。
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既为了我的良心安定,也为了园区的长远发展。接下来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如果你还是有些不相信,我们可以赌一把。”
“赌什么?”
林方政说:“就赌居民区那块地!如果明天黎开明真的要加害你,你就同意转让。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可以允许有一定的溢价。如果明天黎开明没有加害你,你可以告发我今天违规会见你的事情,这样的话我不但会挨处分,甚至黎开明还可能给我安上一个诽谤甚至诬告陷害的罪名。敢赌吗?”
许时德眼睛转了一圈,这个对赌倒也不算吃亏,点头答应道:“我可以跟你赌,只是万一他真的加害我,那我岂不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