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 以身亲做饵

林谦见那细柳宫胖掌柜开始要价,心中似乎早有预料,微笑道:“只要能杀此人,价码好说。尽管派出你们最顶尖的杀手,本官不计成本。”

“林大人,这价码还是有必要说一说的。”胖掌柜没开口,但后堂极深处传来了一股极尖锐的声音,似乎是运用千里传音的法门隔空发声。

“左护法大人!”掌柜闻言,整个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朝着声音方向行了一礼。

林谦也慎重了起来,好奇道:“看来此事惊动了贵派的大人物?尊驾尽管说来听听。”

“据本派线报,你所说的那个李松云并不简单。他来历神秘,凭空出现,且剑术极高,在中原武林,可排前十。”那护法的声音再次从空中响起。

“这一点本官的恩师也曾提过,但对贵派的五大紫阶杀手来说,想必不是难事。”林谦回应道。

“五大杀手,至少出动两位。这在细柳宫近二十年内还是头一次,且这五个孩子都是自尊极强之人,要他们联手,须宫主亲自颁下法旨。所以说,这桩生意价钱不低。”护法淡淡介绍道。

“护法尽可说来。”林谦有些不耐烦,但语气仍保持着温和。

“除了十万两黄金,本座要一千囚犯,死囚最好。对于大人来说,可能有点麻烦,但不是毫无办法。”那护法拖着长长的音调,开出了这么一个特殊价码。

细柳宫训练杀手的方式特殊,就像苗疆的炼蛊师一样,将新人放在陷坑里厮杀,优胜劣汰,因此需要大批的生源,输送囚犯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成交。”林谦纠结许久,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笔交易是他昔日求学的书院院主所委托,儒门讲究师道尊严,院主求办事,他自然要尽心,而且更令人心动的是,院主承诺可以把他引荐给本院杰出同窗—吏部宋侍郎,此人乃是京城蒋阁老的门生,攀上这层关系,就等于搭上了蒋阁老这条线,可谓前途无量。

此时的汉中五方城军机厅内,’烈火道君’慕容玄一身灰蓝布道袍,头束道髻,斜倚在城主宝座。他年少时背叛师门,还俗做了强盗,如今年龄大了,皮肉松弛,越发怀念起修道的好处,在炼气方面更加用功,索性长期穿着道服办公。

“可恨玄同那老道,不肯把《太清丹经》传我,单凭’赤焰决’这等中阶功法,难以结婴啊。”慕容玄沉思着,近日以来,他也在派人四处打探青木道君的下落。

“启禀闯王,张妙才已派人截住了本城东方商道,目前物资粮草须绕道运输,人马用度颇显紧张,不知闯王有何指示?”桌案下首,原城主西门阙站在最前,汇报着五方城军务。

“可恶,无论五方城还是回风冈,皆易守难攻。攻掠商道,断我补给,早晚将我等耗垮!”慕容玄握拳感叹道:“看来张妙才这大老粗背后,是真的有高人指点。”

如今汉水九寨有白莲教高手坐镇,总体战力高于五方城,对方能攻掠这边的商道,这边却没有任何反击的底气。

“元昆,你自讲武堂出师,熟读兵法。想必有些主意?”慕容玄看向化名祝元昆,冒充西门阙表侄的朱寿,目含期许之色。

原来自从慕容玄以西门莞儿要挟西门阙就范后,叶雪城与孟楚客便做了易容,自称脸有伤疤,戴上铁皮面罩,化名李彪,李豹,以西门阙贴身护卫兼义子的身份隐于幕后。朱寿因与慕容玄交过手,叶雪城让他高调出现,果然被慕容玄相中,引为心腹,实则成为了卧底。

“闯王,俺倒有一计,只是要担些风险,就怕王爷不敢。”朱寿出口激将,直勾勾地与慕容玄对视着,毫无顾忌,一旁的西门阙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哦?”慕容玄先是皱起眉头,目光不善地看向朱寿,片刻后竟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哈,敢这样跟本王说话,有种,不过老子喜欢。你且说说看。”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然而敌强我弱,唯有集中全力,断其臂膀,局势方可扭转。而若欲引蛇出洞,王爷须以身为饵。”朱寿侃侃而谈,这些话都是有人提前授意的,但他生性狂妄大胆,讲起来倒是很有底气。

“褒皇驿南边驰道,在这个隘口,最宜设伏兵截道。”朱寿指着地图说道。

“闯王与城主若亲自出兵,夺回商道,必能引出贼寇的精兵强将。但那些邪教妖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军此番会倾巢而出,若能倾全城之力一战灭其精锐,敌我之势逆转,大事可图。此乃孙膑’以我上驷,敌其中驷’之法,就看闯王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朱寿滔滔不绝地补充着,听得在坐众人各自心惊。倾巢而出,则大本营必然空虚,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虽然确实有可行性,但尝试一搏的勇气不是常人可以拥有的。

“元昆,此事可不能儿戏啊,若倾巢而出,城里防守空虚,一旦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西门阙焦急地提出反对,又看向慕容玄,企盼他能拒绝。

“容本王三思。”慕容玄站起身,拂袖离去,留下众将面面相觑。

回到书房,慕容玄背过手走来走去,心中纠结。要换做其他人献出此计,或是朱寿的态度柔和一点,他定要怀疑此人是否别有居心了。偏偏朱寿敢当众激他,这看似耿直的态度,反倒能博得他信任。

“想不到堂堂闯王,畏首畏尾,实在名不副实啊。”一股苍老尖锐的声音蓦然自慕容玄耳边炸起,惊得他双眼圆睁,却什么也没看到。且这道音波没有明确的方向来源,像是一种极高明的佛门心念传音法。但声音阴恻恻的,与佛门传音术之洪亮广大,形成了鲜明对比。

“滚出来,再装神弄鬼,休怪本王不客气。”慕容玄一声怒喝,声如洪钟,似乎融入了一丝真炁,有辟邪驱魔之能。

“嘿嘿嘿,烈火道君好大的威风。”阴森的声音再次回响,只见书房内一股黑气凝聚,形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虚影。

“哦?原来是个鬼仙。”慕容玄一声冷哼:“信不信老夫一记纯阳火,便可让你魂飞魄散。”

所谓鬼仙,是指一些修行出偏差的,在神念上过于执着,肉身精气反倒受损,最终阴神出窍,形成一股意识体。比起孤魂野鬼,鬼仙拥有独立思想,能自由来去,但没有肉身,害怕阳光,只敢在阴暗处潜藏。且鬼仙难以夺舍,除非遇到生辰八字极为契合的婴儿,一旦夺舍后,法力尽失,如同投胎。因此这般存在,慕容玄是不屑一顾的。

“闯王是要做大事的人,难道会为了赌气,将贤士拒之门外?”那名鬼仙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极具蛊惑力。

“你一个没有肉身的老鬼,还敢妄称贤士。”慕容玄反讽道。

鬼仙似乎并不生气,慢悠悠回应道:“老夫鬼军师,自然比不得圣贤,但却比寻常人多知道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慕容玄倒是不急于下手,饶有兴趣地静等下文。

“绿林盟真正的总舵并不在成都归义庄,而是那云南威龙州的万魔窟。”老鬼淡然说道。

“放肆!”慕容玄目闪厉色,震惊地看向那鬼军师,别人或许不懂,但唯有他知道,此语切实扎到了他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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