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任事

陆坚婉拒了宴请。

道理很简单,宋琦刚刚上任,尚未正式开牙办公,自己这个掾也是刚刚就任,就有人如此急切的找上门来,想必所托非小,陆坚自认自己肩膀窄,不敢接。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来宋琦刚刚上任,将要如何执政尚不可知,二来陆坚自觉自己现在算是带病上岗,万一要是将来被宋琦黜落,那现在吃的人家每一口饭、喝的人家每一口酒,只怕都得翻着番的还回去。

跟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官身一样的简单,掾这种官,作为太守属官,太守说要黜落不用,也同样只需要向朝廷简单汇报即可,无需朝廷同意。

当然,陆坚拒绝的很婉转,理由也充分。

只说是阿母要为自己庆贺做了官,特意嘱人买肉做羹,实在不能错过。

如此一来,便不至于叫邹润这个中间人没面子。

最关键的是,他压根儿没问是谁。

意思就是对事不对人。

不管是谁,都不能耽误我先吃了我阿母做的这一碗羹。

第二天一早起来,又是精神满满,陆坚壮起胆子,继续去太守府当值。

怕吗?

怕!

没有哪个当家人、哪个家族或宗门,会坐视自家的绝学外传。

宋琦是太守还是小事,关键他还至少是一位第四阶的真人!

御剑而行来着!

陆坚估计,就算再过几年,自己也已经不可能忘掉当时宋太守忽然御剑来到自己头顶上方,大袖一挥,顷刻间一把飞剑要了十几个匪徒性命的那一幕了。

太震撼了。

对于一个三观已经定型,一个在现代社会长大,一个刚刚开始接触修行的穿越者来说,那一幕绝对可以算是打碎三观的级别。

一人之威,竟至于斯!

我管你怎么解释呢,我管你解释的是不是有道理、能不能说得过去呢,管你是杀猪刀法还是落霞剑法呢,只要我觉得那是我家中秘技,而你居然会了……

杀!

这种事,谁能不怕?

但陆坚昨晚熟思此事,却又觉得反正跑也跑不了,担心亦是无用,便索性蒙头大睡,倒是一夜好眠。

简单来说就一条:自己已经是太守府掾了。

略加推理就不难想到,宋太守上任首日,就征辟了自己,还是当着那么些人,打的又是酬功的旗号,那么无论如何,他都没有一转头就把自己黜落的可能。

人无信不立。

若朝令夕改的话,他又该如何治理偌大一郡?

谁还敢信他?

所以哪怕只是单纯出于这个目的,他也必须要把自己留在太守府一段时间才对,一直到他这个太守的位子已经坐稳,他所要行诸事都已经推行开来,才好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给黜落掉。

连现在就立刻罢免都不太可行,就更不可能直接挥剑把自己给宰了。

所以,自己大约至少也有几个月的掾可做。

有时间,就有机会。

为了自己的性命,说不得就算是宋琦贵为太守,只要是想杀自己,自己也不惧跟他斗上一把——有自己这个脑子,又有金手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当然,现在毕竟隐而未发,宋琦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其实还不得而知,如果他要是能接受了自己那“杀猪刀法”的说法,自然是更好。

那自己就绝对是他手下最有能力的掾。

“陆坚!”

刚刚迈进官署第二进,却赫然发现,那位南安郡王家的小郡主居然就守在中庭,看样子居然是在等自己?

陆坚今日心情很好,便笑着冲她拱手行礼,“见过小娘子。”

又冲女子身后那高大的宦官微微点头致意。

俏丽的小郡主倒是认真回了一礼,很端庄的样子,但很快就又活泼起来,“你要去当值吗?”

“正是如此。”

陆坚回答一句,便与她错过身子,直奔跨院,但这一次,她居然追了上来。

“这里住的好生烦闷,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

陆坚失笑摇头,“既食君禄,当忠君事……没空!”

大步进了自己办公的跨院,那女孩子居然也跟着追了进来。

院中佐吏与仆役已经到了,此刻听闻陆掾已到,都飞快地从屋子里钻出来,在院中站了几排,简单一数,书吏打扮的七人,皂役十六人。

本来没打算动手的。

之前打听过,新任主官上任,一般都会有个很默契的流程。

便比如宋太守,他远自外地赶来,一路舟车劳顿,当然要先歇歇,然后要接手本地政务,也要有个过程,所以入职之后,是一般不会有人跑来打扰的。

或三五日,或五七日,直到某一天,太守觉得他歇好了,便会择一吉日,召集郡属的所有官员,一起来拜见他,一来正式认识,二来从这一天开始,也就算是太守正式开牙,要开始办公了。

在此之后,该来拜见的、有事情要禀告的、想要述职的,就都可以来请见了。

也要从那个时候起,陆坚这个太守府的掾,才算是要开始办公了。

在此之前嘛,大家人事两生,懈怠些本也没什么的。

要有个逐渐熟悉的渐进过程嘛!

但今天这个样子,就明显有些过分了……

昨天邹润邹子渊刚刚假傅忠之口,夸了自己一句勇于任事来着。

做得一日官,便行一日权吧!

“诸位之中,谁为首?”

于是一个老吏站了出来,自称名叫周福,因年纪大、在太守府也已经做了近二十年书吏,故而被众人推为首吏。

“善!取了花名册来!”

众人闻言顿时色变。

恰在此时,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看清陆坚已经在,倒也没觉如何,只是匆匆拱手,便已经小跑着混进了队伍里。

陆坚看都没看他。

片刻之后,花名册取来。

陆坚逐一点名,点到一个,便命站到廊下去。

春日暄暄,鸟雀乱鸣,一帮郡府老吏俯首帖耳。

花名册很快点罢,六名书吏未到,十名皂役未到。

恰好名字点完,陆坚已把未到者的名字一一记在心里,又有三个人一路说着话,由远及近,一路慢慢悠悠地进了院子。

看清面前情形,几人顿时一慌。

然而陆坚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花名册一卷,攥在了手里。

“散了,诸位各行各事,望勿懈怠!”

“诺!”

于是陆坚转身进了自己日常所待的偏厅。

刚才在院中默默旁观了陆坚点名的小娘子居然再次追了进来。

其实陆坚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自己长得帅,很吸引女孩子这件事,他知道是真的,但若说傅忠那位妹子平日里见的帅哥少,一看见自己就被迷住了,陆坚觉得还算有道理,但眼下这位明显是郡主之尊,她不但从小生于富贵之中,还是在上京那种地方长大,什么帅哥见不到?她也至于?

“这就是你的忠于君事?涵而不露,慑而不取,很有些手腕嘛!”

女孩子笑嘻嘻的样子,在偏厅内东观西顾。

但是却听得陆坚心中一凛。

这女子毕竟是生于权贵之家呀!

这些权术说不定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早已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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