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杀贼

卧……槽!

求生的本能,让陆坚忽然向下一蹲,然后就地向一旁打了个滚儿。

堪堪避过了这必死的一刀。

那汉子见一击不成,倒也并不追击,紧接着向路上的车队杀了过去。

陆坚滚过之后踉跄起身回首看时,才发现此时就在距宛丘城门口不远处的位置,赫然竟有一伙足足二三十人的队伍,分别从道路的两侧,向太守宋琦的家眷车队发起了猛攻——一副誓死拼杀的模样,一个个杀法凌厉凶悍!

不过顷刻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倒在血泊之中了。

向身后看,县中不少同僚已经跑到了二三十步开外,一个个都是一副惊魂不定的慌乱模样,感觉上比起自己刚才的狼狈,也不差多少。

前后两辈子,陆坚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修罗场,此时他下意识就感觉有些生理不适,有点恶心反胃,然后不假思索地就向着自己同僚们的方向狂奔。

但跑出去几步,他却又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

这是……怎么回事?

新太守刚刚到任,甚至是还没上任,正在入城,却忽然遭遇一群盗匪攻击?

这是要造反吗?

那是他妈的太守啊!

他是朝廷的两千石大员且不说,大周以郡为国,他现在就是陈郡所有人的国主一般,一旦他要是被杀死在这里,在场所有的官员,就算不为他陪葬,也要至少流个几千里,这辈子都休想再做官!

主辱臣死啊!更何况国主被杀!

所以……到底是谁要杀他?

再所以……我刚才到底走神了多久,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啊,不对!

那两位小娘子的马车就在前方不过十几二十步的距离,并未行远,可见我刚才并没有走神多久,可能就是一个恍惚的工夫而已。

就这一下,刚才受到生死惊吓之后有点迷糊的脑子,好像是忽然一下归位了。

他只觉自己忽然一下子又神智清明起来。

耳畔嗡嗡的乱鸣也消失了。

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对!宋琦身为一郡太守,至少起步也得是堂堂真人啊,第四阶通幽境的高手,那可是能御剑飞行的存在,就算打不过,大不了逃跑,得是什么级别的高手,才能当场击杀他?

再看这帮匪徒的攻击方向……

啊,是了,这时节其实前面的宋琦同本地迎接的官员们,都已经入城了,这帮匪徒挑在此时发动突袭,目标根本就不是宋琦,反倒是要避开宋琦!

他们的目标是宋琦的家眷!

想明白这一点,陆坚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得是……他妈的什么仇啊!居然专杀人家家眷!

转身四顾,本地来迎接的人群,早已四散惊逃,此刻是宋府的家人们在反击和自卫,就连那马车里的两位小娘子也已经下车,皆持剑在手,那个面白无须的高大汉子,正护在二人身前,虽被数人围攻,但看起来竟是一时无安危之虞。

而宋琦,和一共十几位的本地官员,就在城里,肯定没走远。

宋琦是真人,能御剑飞行,一旦察觉不对眨眼就到,其他官员也多半都是贵族出身,想必最次也无非就是傅忠那样,却依然是多少有些战斗力在身的。

城门处就有本地守门之卒。

队伍尾部明显也有不少随扈宋琦上任的朝廷官兵。

而此时,这两处兵马明显早就已经反应过来,正向这边冲过来。

也就是说,这帮刺杀的家伙死定了!

干!

那这是个机会啊!

风险小,回报大!

二三十匪徒,杀过来估计已经有半分钟的工夫,却似乎啃不动了,不止是被挡住的问题,甚至是已经开始被杀了几个了。

这个时候,如果与那帮逃跑的家伙反其道而行之……

对了,我刚刚才激活了金手指来着!

落霞剑法!

我是个二阶修行者了!

干了!

哪怕只是拿把刀往前冲一冲,事后这也是莫大的功绩!

富贵险中求!

这档口撒丫子一跑,安全倒是安全了,可什么时候能轮到你出头!

想明白这些,陆坚一眼瞥见前方道旁,正好就有一把落地的腰刀,当即牙一咬,快步跑过去,直接抓起刀来,便直奔那围攻两位小娘子的匪徒而去。

但跑出去几步,差点儿被路旁的一具尸首给绊倒,陆坚稳住身子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就又觉得那股恶心反胃的劲儿上来了。

那是他妈真正的当场杀死啊!

上辈子哪亲眼见过这个!

但这一眼,也仅仅只是让他又多犹豫了半秒钟,然后便又再次向前冲去。

十几二十步而已,眨眼就到。

被围攻的三人近乎同时发现了他的靠近,两个女子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诧异神色,不知是在纳闷此人怎么冲过来了,还是在担心陆坚也是刺杀者之一。

但就在这个时候,陆坚一旦逼近了,直接冲匪徒背后就是一刀。

既然打定主意了,他再无丝毫犹豫。

杀人就杀人吧!

反正是一帮要杀人家眷的匪徒!

一刀,稳准狠地干掉一个!

但眼见同伙从背后被杀,竟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弃正在攻击的目标,同时转身向他攻过来,福至心灵加肌肉记忆,陆坚近乎直觉般地用出了落霞剑法中最适合应付群攻的一招——“去死吧!”

虽然手中握的是刀不是剑,但这一招的威力,依然被发挥出了大半。

瞬间血光迸现!

一名匪徒当即被他削掉了持刀的半截胳膊。

一蓬血也有大半洒到了陆坚身上。

“咦?”

一个女子发出惊讶的声音,似是惊讶,又似疑惑?

顾不得了。

陆坚飞快地跟进一步,一刀便把那受伤的匪徒抹了脖子。

连他自己都诧异,自己杀人的动作为何竟是如此之熟练。

却在此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什么,陆坚猛地抬头,却见半空之上,一柄飞剑已经急速飞来,正是陈郡新任太守宋琦。

“贼子尔敢!”

身在半空之中,就见这位宋太守只是随手一挥,忽然就有一把短剑从他袖中疾速飞出,刷刷刷一路飞快,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洞穿了十余个分散在各处的匪徒的胸口与喉咙。

卧……槽!

这战斗力,太彪悍了吧?

此时茫然四顾,整个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眼睛能够看到的最后一个战斗动作,大概就是面前那面白无须的高大汉子,把剑从一名匪徒的胸口拔出来。

不过看起来,我是押对了?

我这手刃两名凶徒,得算是为保护宋府的家眷,立下了大功吧?

“阿父……是桃花贼余孽!看,此前逃走的那个左大目!”

陆坚还在懵着,现场却已经有人在清场了。

很快就连官兵也已经赶到了。

一场猝然爆发的战斗,前后经历大概也就一两分钟的工夫?

就已经算是彻底结束了。

此时城门口,刚才已经进到城中的本地官员,也正纷纷地涌出来,而眼见局势已经彻底平稳,就连刚才被惊吓逃走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试图回来,却又为满地的死尸所阻,纷纷或皱眉或满脸惊诧或一脸煞白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桃花贼?

不知别人听到这个名字有什么想法,反正陆坚是当即恍然大悟。

他在县廨待这一个多月,可不是白待的。

他的职务是计掾吏,职责是负责统计征收每年县中的税赋,并上解郡中,但春天这个时候,公务其实并不算多,于是他把大量的时间,都泡在了县廨的档案房,翻阅查看了储存在内的过去数年的朝廷邸报。

朝廷有通政司衙门,专司负责接收所有官员的奏章,并经过简单的分类整理之后,誊抄归档,原件上呈。

既管上呈,必有下达。

每十日为一期,通政司会把皇帝旨意、朝廷动向、各地要闻等,汇总成册,向下面的各级官吏,州、郡、县,逐级传递,供各级官吏抄录。

这就是朝廷邸报。

可以说,这朝廷邸报,就是当今世界独一份儿的新闻联播加参考消息。

也是陆坚进入县廨之后,借以了解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一份资料。

而他不只是记忆力很不错,在得知了新任太守是宋琦之后,还又特意回头把已经看过的邸报中关于宋琦的部分,又重新温习了一遍。

用功之勤,不下于研究新上司的县令傅忠。

根据邸报的消息来看,三年前的秋八月,宋琦被任命为庐江太守。

庐江地处长江北岸,一直以来都是山匪、水贼肆虐的地方,近些年来,一伙自号桃花贼的匪徒,更是相当之猖獗。

甚至有传言——也不算传言,能被写进朝廷邸报的,可以基本认定为事实了——这伙桃花贼之所以迅速崛起,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江中一位大龙的庇护。

当然,朝廷曾派专使前往责问,结果没见到那位大龙,因此事情到底如何,其实是多少有些存疑的。只不过朝廷已经认定如此而已。

宋琦到任一年有余,没有多大动静,却在去年春天忽然发动,一举剿灭了桃花贼,斩首三百余级,缴获无算。

朝廷邸报上公开给他记大功,皇帝亲自下旨褒奖,恩荫一子为羽林郎。

当年秋天,他被召回京中,之后倒是没有对他进行什么封赏、升官之类的,滞留数月之后,转过年来,竟只是把他任命为陈郡太守。

现在看来,是因未竟全功?

甚至这桃花贼的余孽,现在都已经跑到他的新任之地搞刺杀来了!

损失不小啊!

不需要细看,只简单扫几眼,陆坚就能得出一个大致的判断了。

这场短促激烈的突袭,虽说最终以贼子几乎全部被杀而结束,但看看道路两旁,宋太守的家中死了也有不下二十人。

虽然应该都是仆役与婢女,但依然可称损失惨重。

“这位郎君……这位郎君!”

“啊?”

陆坚忽然回神,才发现那面白无须、疑似宦官的家伙在叫自己。

不怪陆坚频繁走神,他上辈子自诩也算是个有点见识的家伙,就算穿越过来,他也没有三惊四愣的,而是顺利地融入了当下的新身份,可现在眼前这一幕……遍地血腥,物理刺杀……对他而言,实在是过往见所未见的,这一两分钟工夫里遇到的事情,又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

“我家小姐唤你!”

陆坚闻言上前两步,拱手施礼,“仆见过两位娘子。”

抬起头时,他见两位女子都正冲自己还礼,但等到目光再次对视,陆坚就发现,那梳了螺髻、明显是已婚妇人打扮的女子还好,那位刚才第一个撩开车窗看自己的小娘子,却是一副脸色煞白、惊魂甫定的模样。

当然,陆坚知道自己此时看上去也比人家好不了多少。

到现在他拿刀的手依然在发抖。

控制不住的发抖。

“刚才谢谢郎君了!”

“不当谢!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更何况是太守家眷!此乃仆份内之事!”

“说得好!”

忽然有个很大的声音响起来,众人扭头看时,却见竟是太守宋琦带着一帮官员,正快步走过来,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向陆坚的目光,却带着一抹激赏的意味,等走近些,问:“你杀了几个匪徒?”

陆坚要拱手,却又想起刀还在手里,赶紧抛开,然后才拱手施礼,“回禀太守,仆刚才……击杀二人!”

“好!好啊!”

此时宋琦脸上才终于露出笑容来,手指陆坚,扭头看向其他人时,笑容却又倏然收起,尤其是看到不远处一大帮出城迎接的本地吏员和世家代表们正在走过来,他脸色更是变得越发冰冷,“路见不平尚要拔刀相助,更何况份内之事?说得好啊!这个话,该叫那些平日里面目煌煌、关键时刻却见死不救的人好好听听!”

说到这里,他收回冰冷的目光,问:“这小郎君,你叫什么?现居何职?”

“仆姓陆名坚,字伯玉,现在宛丘县任计掾吏。”

“竟只是一吏?你是修行者?几阶了?”

“回禀太守,仆……二阶了。”

“善!”

宋琦点了点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是当场直接道:“我今任太守,府中尚有属员空缺,你可愿来我太守府中做掾?”

掾?

卧槽,这是要直接辟官?

太守守御一地,府中可以设置一定数量的属官,这部分官员是可以由太守自己自行征辟的,只需要往上递一份名单就可以了,而不需要朝廷的考核和任命。

太守府掾,就是其中一种。

而且跟县廨中的上计掾不同,虽然大家都是掾,也即动笔杆子管点事情的人,但太守府掾是官,而县廨的上计掾,也就是自己现在的真正顶头上司,却只是吏。

原因很简单,县令没资格开府,也就没有征辟他人并任命为官的权力。

但一地太守征辟和直接任命的掾,却绝对是朝廷认可的正式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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