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高人

大脯天下第四日。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大脯天下,说是拿出酒肉犒赏全境百姓,吃饱喝足,可真要让大家放开吃放开喝,谁都顶不住。

真实情况只能类似于施肉粥,加上酒肆五日免税。

这就已经是相当不错。

只有粮商倒霉,遇到此等情况,粮价进一步下跌,到了十一文每斤。

算上回程成本,损耗多得已经是在赔钱,心里头估计都在骂娘。

近两天与老和尚这位前朝举人交谈,梁渠发现新县衙班子比想象的更厉害,也终于明白了最初丈量田地的用意。

一般县衙常用的物价调控法,是平粜和平准。

前者着眼于粮食等重要物资的储备,后者则是建立市场价格基准。

物价下跌过猛,地方县衙就高价收购、储备;物价上涨过暴,地方县衙就低价出售储备。

一吞一吐,能把物价有效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如果按常规,粮价上涨,县衙应该开仓放粮或低价出售粮食平抑物价。

平阳县衙偏偏反其道行之,不仅没有拿粮食出来平准,甚至鼓励商人加价到二十文以上,抬高了整个市场价格!

让米铺降价,比杀了他都难,想轻易抬价也不行,官府不会允许。

现如今能合法抬价,他们恨不得一两银一斤米。aosu.org 流星小说网

米是刚需,谁都缺不了,没有薄利多销,高价难销的说法,涨得越高,赚得越多。

却不曾想抬价只是个诱饵,用高昂价格吸引粮商把外地粮食运到平阳县来的诱饵。

此前丈量田地,不为重新分配,更不为校订税收,只是增加一个抬高粮价后的可信度!

此举告诉所有人,没错,平阳县勘探过人口和土地,就是这般缺粮,就是涨到了二十文一斤!

县衙里头有高人。

……

五月初。

天气逐渐炎热,江淮泽野的水位上涨了很多,渔民少有回家的,淌着汗下网捕鱼。

夏鱼活,秋鱼肥。

夏天的鱼不如秋天的肥,可胜在足够活跃,时常到浅水区纳气觅食。

秋天鱼要育肥冬藏,渔民同样如此,攒钱过冬。

那时捕鱼很有压力,唯有夏季,是渔民们最快活的季节。

手中小有余钱,不至为过冬发愁,下到水里更不会受风寒,不用担心生病,酒肆中常常能瞧见渔民的身影。

梁渠盘坐于老砗磲外壳之上,依照中的行气图,搬运全身气血。

他高估了自己,金身比想象的更难凝聚,半個多月时间,进度不到五分之一。

自己都要修行数月,换做旁人,没个两三年都不成吧?

倒是腑关进度喜人,只每天鸡冠果,精怪肉加老砗磲的贡献有一百多点水泽精华,进度每天稳定上涨一点。

八千多水泽精华原封未动,气血补充依旧源源不绝,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一。

六月到来之前,梁渠绝对能破开腑关,凝聚窍关,成就奔马,成为整个义兴镇上修为最高的那一档人。

寻常人四关上蹉跎个十数年都有可能,此般修炼速度,放眼全大顺都在前列。

“今天到这,我先走了老贝,记得看好莲藕,别让鱼吃了。”

“知兮。”

梁渠缓解下全身疲惫,拍拍砗磲壳,顺着水波浮出水面。

老砗磲调整身位,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晒太阳。

梁渠赤着胸膛掏出罗盘,拐个弯去趟平阳县。

黑齿的三个老婆昨天都下了小崽子,总共六只。

没错,三条母犬,只生出六只小崽子,全是一胎两只,没有多的。

黑齿已然有半精怪特性,聪明不说,武力更能与虎豹搏杀,繁育起来比寻常犬难不少。

梁渠没忘记在院子里养条狗的想法,他在六只幼崽里头选了一条骨架最大,爪子最粗的黑犬。

没办法,黑齿影响太大,所有崽子都是黑毛,要不就是花斑,索性选一头纯黑的。

平日里生下狗崽子,杨东雄多是送人或者让别人领走,亦或接着养在院子里。

弟子需要,自然由着弟子先挑,梁渠的几位师兄都要过几回。

梁渠每天修炼完,都得绕道过去看一眼,留下点气味,好让幼崽记住他,只等四十天幼崽期一过抓回去。

顺便带点精怪骨头过去,一部分磨成粉喂给幼崽,加快成长,另一部分喂给黑齿和它老婆,意外的受到了黑齿欢迎。

水兽的骨头,平日里它吃得少,很新鲜。

园子里。

梁渠掰下一截水兽骨,握在掌心揉搓成粉末,混合在牛乳里,亲自喂给幼崽吞服。

昨天干过一次,今天幼崽不再有太大的抗拒,闻着味趴到碗口舔舐,一张嘴巴沾满牛乳。

杨东雄摇摇头:“照你这么个喂法,这崽子长大怕是要比黑齿更厉害。”

梁渠嘿嘿一笑:“那不正好。”

“河泊所的奖励下来没有?”

“听徐大哥的意思明后天就能到,两个大功板上钉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升任成正八品的河伯。”

“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争战之心。

河泊所内两派分治,尚且相安无事,可我看河泊所的府邸马上要建好,到时水火交容,必不如现在轻松。

你得了大造爵,又是年纪轻轻的正八品,必为小人妒,自己注意点。

对了,我上次听说河泊所里有人要投靠你,这种事我管不上,但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心中要有数。”

差点忘记杨东雄是河泊所的掌故,虽是个闲职,但也不是对情况全无了解。

梁渠的河伯官有钦点成分在内。

正常来讲,武官能到八品,基本都得是奔马武师了。

低实力高位置,容易生出事端。

“师父不必担心,弟子知道是非对错。”

“嗯,昨天摘了青梅,再过旬日,记得过来喝青梅酒。”

杨东雄留下一句话,背手朝园外去。

“听见没,旬日后过来喝青梅酒。”

梁渠点了点狗脑袋,小狗睁不开眼,嗷嗷叫唤两声。

吃饱就睡是最惬意的事,也是幼崽生来本能,梁渠把睡着的幼崽放回窝里,乘船回家。

大门口,坐在台阶上的陈同民瞧见梁渠倏然起身。

“梁大人!”

“陈大哥?怎么坐在门口等,进去喝杯茶?”

“一些小事,不必登门打扰。”陈同民掏出几张纸,“今年六月六的河神祭同上次一样,依旧是梁大人来当主祭,这是祭文,大体流程您是熟悉的,没变化。”

“多谢。”梁渠接过祭文通览一遍,与上次基本一样,看着看着,他突然道,“同民,你说这祭文能不能改一改。”

“啊,改?为什么要改?”

陈同民不解。

每年都大差不差,不知道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一件小事,你看,能不能把这祭文的对象,换成江淮河?”

“这是为何?”

“既然江淮河神是江淮河的化身,那咱们直接祭祀江淮河不也一样吗?只是祭文内容稍微改一改。”

陈同民有点绕:“好像是这样。”

江淮河神既然是江淮河的化身,那祭祀江淮河与祭祀江淮河神,似乎没什么区别。

“那就帮我去问问陈老吧,麻烦你了。”

梁渠交还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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