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

云为衫坐在对面,并没有因为安晚晴的话而惊慌,反而十分平静的说道:“安姑娘说的哪里话?怎么就是哄骗了呢?”

“云姐姐在我面前,就不要演戏了吧。”安晚晴笑看着云为衫,“昨天镇子里遇到的那个药人,应该已经被送到月宫去了吧?”

云为衫低垂着眸子,淡定道:“但你顺利通过了角公子的测试,还在担心什么呢?”

安晚晴看着退的很远的仆从,单手支颐,漫不经心道:“自然是可以通过的。本来宫尚角不用这招,我也会找别的方法证实我的身份。毕竟不让他测试一番,恐怕难得安宁。”

“那你可能不太了解角公子。”云为衫勾唇笑道,“即便他得到了结果,但他依旧会怀疑你。”

“那又如何?我只需要在解毒的这段时间里,可以安生一些就好。至于后边……”安晚晴看向云为衫,冷冷一笑,“谁在乎呢?”

“无锋到底想做什么?”云为衫眉头轻皱的看着安晚晴,她实在看不透眼前的人,“或者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解毒啊。姐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安晚晴拿起盘中的点心吃了起来,“还是在一开始见面时,我就告诉云姐姐的。”

云为衫看了安晚晴片刻,突然说道:“那个药人,是你安排好的。昨日你在镇子里见到那人时,你就知道了宫尚角的打算。或者,在紫商大小姐来找你时,你就猜到了一切!”

“姐姐高看我了,我一直在徵宫内,怎么可能布置的了这些?药人是角公子找到的,至于下山,也确实是我想出去玩。我没姐姐想的那么厉害,可以运筹帷幄。”

“宫门里,还有你的接应。”云为衫肯定道。

安晚晴没有回答云为衫这句话,只是吃完了手中的点心,又拿起了另一种吃了起来,顺便夸赞道:“云姐姐这里的点心,当真好吃。”

云为衫收敛了眸中的情绪,似是妥协的端起茶杯掩口道:“你放心,我只说了该说的。”

安晚晴轻笑道:“我自然相信云姐姐的为人,懂得审时度势,明白哪些是可以说的。”说着,安晚晴也端起茶杯,跟云为衫示意了下。

饮尽杯中茶,云为衫缓缓放下茶杯,看向安晚晴身后远处,道:“有人来找你了。”

安晚晴循着云为衫的视线转头看去,就见满脸怒气的宫远徵,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赶忙回过了头。

云为衫看着眼前仿佛换了个人的少女,不自觉的笑了笑。

宫远徵看着端坐在凉亭中的身影,想到刚刚在角宫听到侍卫来报,说看到她往羽宫来的消息。

看到哥哥当时的表情……心中顿时火气更大了点。

宫远徵走到安晚晴身后站定,先跟云为衫见了礼,“云姑娘。”

“徵公子。”云为衫点头示意,贴心道,“徵公子这么早来羽宫,是找执刃有什么事吗?”

“是来找人的,但不是找执刃。”宫远徵看向安晚晴,咬牙道,“来找我的人。”

安晚晴只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又坐的直了些,看到云为衫笑着对她说:“安姑娘,徵公子来找你的。”

安晚晴嘴角僵硬的勾了勾,不去看宫远徵,对着云为衫说道:“我觉得羽宫挺好的,想多呆会儿。”

“跟我回去。”不等云为衫开口,宫远徵便抢先说道。

安晚晴撇了撇嘴,倔强道:“不回去!你又不给我解毒,回去做什么?”随即她倾身凑近云为衫,“上次那位月长老好像也可以帮我解毒,云姐姐要不帮我问问?”

“谁说我不给你解毒了!”宫远徵气的恨不得直接抓了人离开,但碍于礼数,还是硬生生忍住了,“跟我回去,年后准备解毒。”

“当真?”安晚晴转过身,仰着头看向宫远徵,目光澄澈,其中满是欢欣雀跃。

“嗯。”宫远徵轻声应道。

不知为何,在看到安晚晴的神情后,好像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云为衫适时开口劝道:“远徵弟弟向来言出必行。之前答应帮你解毒,自然不会食言。安姑娘不用担心这些。”

“云姐姐说的是。”安晚晴笑着起身。

云为衫见状,又说道:“我刚刚看安姑娘很喜欢这些点心,不如让人装一些给你带回去。”

“不必了。”宫远徵抢先说道。

似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宫远徵又补充道:“她现在不宜吃这些。不过少量无事。”

“既如此,那就等安姑娘痊愈后,再来羽宫吃吧。”云为衫十分善解人意道。

两人行礼告辞,在转身后,云为衫又突然喊住宫远徵:“远徵弟弟,你今日的发饰,很是别致。”

安晚晴身体僵硬了一瞬,提着裙摆悄声往前走。

宫远徵心生不好,但他早上确实检查过,并没有问题。于是他转头看向云为衫,面上满是质疑。

云为衫也不说话,只是笑着伸手扶向脑后,不过位置要低很多,已经到了脖颈处。

宫远徵跟着云为衫的动作摸向自己的颈后,果然在发上摸到了抹额的系结。

“安晚晴!”宫远徵看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下露台的安晚晴,怒喝道。

安晚晴闻声,头也不回,直接提着裙摆往外跑去。只是她哪里跑得过宫远徵,三两下就被人抓到了。

“不是…徵公子……”安晚晴死命往后退,想把手臂从宫远徵手中抽出来但始终一动不动。

许是宫远徵攥的太紧了,安晚晴的声音染上了些哭腔,“我不回徵宫了,我去找月长老。”

宫远徵原本已经平息的怒气,因为安晚晴这句话,又翻腾起来。

“你敢!”宫远徵低呵道,随即抓住安晚晴的手腕往外走去,“跟我回去!”

安晚晴在说完那句话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一声不吭的,任由宫远徵拉着她往外走。

只是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手腕传来的疼痛,她原本只是湿润的眼眶,水汽越聚越多,慢慢凝结成水,落了下来。

倒是很少看到宫远徵这么失态的样子。云为衫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

直到出了羽宫的大门,安晚晴才轻声说道:“宫远徵……你攥疼我了……”

宫远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劲,微微放松了力道,同时停步看向身后的安晚晴,却一下子愣住了。

少女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此时仰头看着他,目光相接,他好像还能看到对方眼底还没有散去的水雾。

宫远徵下意识放开了手,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疼怎么不早说?偷偷哭什么!”

“我没哭。”安晚晴低头揉着手腕,嘴硬道,“是被冻得!”

宫远徵从金临手中接过貂裘扔到了安晚晴怀中,嘴毒道:“穿好!另外,从明天开始,每天去药房看草药集。省的你在到处乱跑!”

安晚晴系带子的手一顿,惊恐的跟在宫远徵身后问道:“为什么非要看草药集?那些药理我看不懂!”

“看不懂就慢慢看,时间多得很。”宫远徵心情颇好的说道,头也不回的往徵宫走去。

安晚晴本来以为宫远徵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接下来每天都有人一早就将她带到宫远徵的药房,然后宫远徵盯着她看那些医书。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元岁将近才停歇。不过拖宫远徵的福,安晚晴倒是真的背了不少药理下来。

元岁当日,宫门内外都挂起了红灯笼,倒是喜庆了不少。

安晚晴一大早起来,等了快有一个时辰,都没见人来喊自己去药房,当即便知晓,今日应该是不用过去了,开心的跑回了软榻上窝着。

艾菊端着汤药进来时,就看到窝在软榻上的安晚晴对着大开的窗口发呆。

“姑娘在看什么?”艾菊将汤药递给安晚晴,贴心道,“晚一点可能会下雪,要不要把窗子关上?”

“开着吧……”安晚晴一口饮尽碗中的药汤,低声道,“很久没这么看过外面的样子了……”

“今日元岁,姑娘准备怎么过?”艾菊收了药碗好奇道,“徵公子往日都会去角宫同角公子一起,姑娘要一起吗?”

安晚晴轻笑道:“人家兄弟俩一起过年,我去做什么?太没有眼力见儿了不是?”

艾菊愣了下,歉意道:“是奴婢失言了……那姑娘往年怎么过的?奴婢帮姑娘准备吧。”

“往年?”安晚晴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低声呢喃道,“我往年怎么过的呢?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姑娘?姑娘?”

艾菊的声音将安晚晴从回忆中唤醒,她看着艾菊笑道:“就做些好吃的就好,其他的不用准备了。”

夜幕降临,各宫都一片欢欣,就连侍卫仆从,除了需要轮岗的,在今日也都早早下值。

安晚晴听着隐约的爆竹声,知晓那是山谷外的镇子在放鞭炮。她看着桌上的饭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披上貂裘,走出了房门。

她看着落雪的院子,思绪渐渐飘远,耳边似乎响起了故人的声音。

“晚晴!出来吃饭,今天有好吃的!”女人长相温婉,但说起话来却是豪情万丈。

等到小小的安晚晴做好后,才又说道:“今日元岁,你可以休息一天,不用练功了。快吃,今天都是你爱吃的。”

安晚晴陷在回忆里,身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猛然回神的安晚晴,惊愕的转头看去,才发现是从角宫回来的宫远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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