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呼噜——”
没了围墙的阻隔，震天响的呼噜声立刻传进秦昊和林清欢的耳朵。
枝繁叶茂的千年榕树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以七歪八扭的姿势倒在树荫里，皮肤红得像是煮熟的螃蟹，浑身散发着酒气。
“好喝！真好喝……再来一壶，两壶……全要！有多少我喝多少！”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张疯子美滋滋地啧着嘴巴，好像在品尝着什么极品美味，嘴里还念念有词。
林清欢完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到道观拜访秦昊师父会是这样一幅画面，先是愣了两三秒，随后捂着嘴轻轻笑出了声。
有时候听秦昊吐槽张疯子，还以为是个脾气多奇葩的小老头呢。
可上次张疯子来他们家里做客，言行虽然的确有点夸张，但总的来说却没有任何逾矩，礼数十分周到。
现在又不小心看到了他喝醉了酒之后的样子——别说，还怪可爱的！
“连做梦都在喝酒，我真是服了这老头！”无奈的抽了抽嘴角，秦昊赶紧凑上去，将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的张疯子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喂，喂！跟你说了多少次，醉了别躺外边，睡被子里不香吗？”
太容易着凉了！
万一再刮个风下个雨……
虽然张疯子时常拍着胸脯自己证明一把老骨头身体依然硬朗，可秦昊却比谁都清楚，岁月不饶人。
就算他体质相较于同龄人来说稍好，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走下坡路。
修炼可以强身健体，但返老还童啥的还是太离谱了！
“你他妈谁呀？”
浑浑噩噩的被人拎起来，张疯子一个激灵，酒意顿时醒了几分，但依然连舌头根儿都捋不直。
“怎么进来的！我堂堂追云道观是你此等小贼能够随便进出的吗？嗝，还不快……还不快给我再满上！喝！不醉不归！喝个痛快！”
“归个屁！”
秦昊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不断跳动。
“你不就在你自个儿家里吗？你还想归到哪里去！呵，以前喝醉了满山乱窜，还怪我没看住你，现在我都已经不在观里了，臭毛病还改不过来！看你到时候丢人现眼还能怪到谁头上！”
虽然是责备呵斥的语气，可从秦昊嘴里说出来，却硬是流露着心疼和尊敬。
臭老头！
竟然还有脸在信里让我照顾好自己？
你先给我做个榜样再说行不？
“你……你怎么知道？是小昊吗？小昊回来了？”听到对埋在心底的珍贵回忆的描述，张疯子眼里的雾气很快便消散了，不到三秒钟的功夫，便从醉到连站都站不稳的状态“唰”一下挺直了腰杆儿。
由于刚从睡梦中被强行喊醒，张疯子的眼睛还处于一种张都张不开的状态。
此时，他努力将眼睛睁大，模样有些笨拙，也有些滑稽，想要将面前哭笑不得的秦昊看个清楚。
“行啊你臭小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呵，说的跟我有办法联系到你似的。”秦昊没好气。
张疯子眼睛一转——嗯，好像还真是这样。
酒精的作用逐渐消散，张疯子满意地看着精气神明显比上次见面好了几分的秦昊，正想夸他修炼用功，余光就看到了乖巧立在一旁微笑的林清欢：“哎呦，这……这不是我的乖乖儿媳妇吗？”
林清欢也来啦？！
张疯子印象里，林清欢是个出生在大家族里的乖乖女，下意识觉得她是个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
一想到别人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居然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张疯子疯子心里就一万个感动。
他目光动容的落在林清欢身上，然后就再也移不开了：“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太好使，没瞧见你，不是不待见你的意思！清欢，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不是那种给儿媳脸色看的傻叉！”
原本搭在秦昊肩膀上的手顺势将他往旁边一推：“滚开，碍眼的家伙，别挡着我们家清欢了！”
莫名其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的秦昊满脑子问号
不是？这老头胳膊肘咋老往外拐啊？
有个颜子晴就够他受的了！
现在倒好，连只见过几面的林清欢在张疯子心目中的地位都比他高？
哎！
看在是他老婆的份上，算了！
委屈巴巴的搓了搓被猛然一推的胳膊，秦昊回头看向眼角眉梢都在发亮的张疯子：“什么嘛，以前为了图省事天天让我去山里砍柴，美其名曰锻炼我，现在林清欢不过是走两步路……你差别待遇能别这么明显吗？”
不久前才听过冯楚梦关于重男轻女的吐槽，说什么身为男人永远不可能理解女人处于弱势的痛苦。
他想，他理解。
“爸，其实我也走多久……到半山腰的时候我走不动，还是秦昊把我背上来的呢，真正累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被张疯子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对待，林清欢脸上浮起一抹绯红，怪不好意思的。
“你瞧你说的这是啥话！他一个大男人背你走一段路咋啦？那不是应该的吗？”一点儿也不心疼秦昊，张疯子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林清欢进屋，“外头太晒了，你细皮嫩肉的，可别晒黑喽，来来来，进来聊！”
秦昊吸吸鼻子，抬腿想要跟上去。
“没让你进来！”
“那我去哪儿啊？”
“去我房间里把上好的茶拿来泡了！”
“……”
看着砰一声关闭的木门，以及欲言又止想要劝张疯子把秦昊也放进来乘凉的林清欢，秦昊如同一尊石像一样立在门外，气的嘴歪眼斜。
他是哪根筋差错了才会想着费这么大劲儿来看望这姓张的？！
……
屋内。
香薰散发出袅袅烟雾，给本就环境清幽的房间增添了几抹风雅。
林清欢有些局促的坐在位置上，时不时向窗外张望寻找——师父他……还真把秦昊关外边了？
“别看啦！”
张疯子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那小子皮厚得很，晒晒怎么了？跑跑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