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谁火眼金睛

九疑病了,在入了山庄的第一天便莫名其妙地病了。这病症还十分奇特,每日未时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到了酉时便好了。

萧御伦这人平日里十分忙碌,十天有九天不在庄内,故而也不知道九疑病得一塌糊涂。竹茫被派出去办事儿了,自然也是不知道九疑的病情。而丹朱姑娘则是对九疑毫无亲近之感,也就是随便给她安排了个大夫诊治,至于后来九疑能否病愈……那就不是她要关心的事情了。

然而这九疑似乎是极其不满于众人对自己的无视,这病症竟愈演愈烈起来,到了4月上旬也未能起身,整日里昏昏欲睡的,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好容易等到萧御伦回来的日子,萧公子见了丹朱后随口一问,这才知道九疑病了。

九疑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待到丹朱扶着萧御伦坐到床前的凳子上她才察觉到身旁有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九疑所见的是个白衣的矜贵公子,“啊?

萧公子怎么来了?”

萧御伦看不到此人的脸色,但从嗓音之虚弱看来,的确是病得不轻。稍微偏了偏头,萧御伦笑了笑,道:“本公子这几日颇为忙碌,未曾好好关照九姑娘,实在是疏忽了,如今刚回来就听说九姑娘一入山庄便病了,本公子于情于理都该过来看看。九姑娘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九疑费力地支起身子,一边咳嗽一边道:“喀喀——就那样儿吧,不好也不坏,让萧公子费心了……喀喀——”

萧御伦听着九疑的咳嗽声,好似还挺严重的,再拖下去可别误了诊治的时候,当下便提议道:“九姑娘久病不愈,这般反反复复的也不是办法,不如让本公子来试试?”

听得此言,九疑本来耷拉着的眼皮一下子掀开了:“萧公子也精通岐黄之术?”

她言语之间的惊讶之情太过明显,萧御伦虽是看不到她脸上惊愕的表情,却是可以想象出这人瞪圆了眼睛的模样,薄薄的嘴唇又向两边扬起,开怀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妖毒公子若是不通医理……好像也说不过去吧?”

九疑被萧御伦唇角钩起的那一缕笑意给晃花了眼:真真是个美人儿,就算是眉目被遮也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艳色。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柔美的轮廓,那一笑……堪称倾城……萧御伦却是觉得九疑这人甚是有趣,都病成这副样子了还能有如此好奇心,竟然来怀疑起他的本事,真是个不知轻重的二愣子。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一心一意地给九疑诊脉,可……放下九疑手腕他便不笑了,嘴唇微抿,似是为什么苦恼着。

“萧公子?”九疑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病,只这大美人坐在她跟前不言不语的,真是让人有些心忧。

“脉象未见不妥。”萧御伦说完这句又抿紧了薄唇,沉吟良久竟然吐出一句十分令人抽搐的问句,“难道是被魇了?”

“被魇了?”九疑一听差点儿就从床上跳下来,奈何她气息奄奄、手脚酸软,故而只能将眼珠瞪得快要掉下来。她承认自己被敛音阁的那张画像给吓着了,那也不至于被魇了吧?她可是不信鬼神的,这种诡异之事若是真的发生在她身上那也太扯淡了!

萧御伦也觉得奇怪,这山庄的建造皆是吻合了五行八卦,哪里来的魑魅魍魉让九疑受惊?想到此处,他不禁问道:“九姑娘近日可曾见了不该见的……”

他还没说完,九疑便拼命摆手,连连否认道:“没有没有,九疑胆小,禁不住吓,萧公子快别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哦?”萧御伦疑惑地将头正对九疑,这一个字问得意味深长。

九疑有种错觉:这个人就是柳陵郁。不知怎的,萧御伦的那一问让他原本和煦温柔的面庞变得有些阴森,九疑猜想:若是将他面上系着的那根白绸缎带摘下,会不会露出柳公子细细长长的眉眼?然……没来得及继续思量,萧御伦那略带着戏谑之意的嗓音又传入耳中:“原来九姑娘胆小啊?这倒是萧某的不是了……呵呵——”

紧绷的心弦因了这一句戏谑之语全然放松,九疑暗自吁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柳陵郁不会这般好说话,那人就算是好言好语也带着阴恻恻的气息,和萧御伦的倜傥自如全然不同,这两个应该不是同一个。

“九姑娘还是好好歇息吧,若是实在不行,本公子也只能劳烦柳公子亲自来看一看了……”萧御伦似是无意地伸出手,仿若可以看到东西一般抚上九疑的肩,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随后他极是自然地站起身,抱着手炉,走了。

九疑目送着那抹雪白的修长身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果然是美人啊,连扬起下巴这等倨傲的动作都做得行云流水、万般妥帖。

财色不分家,九疑显然是深得此间意趣,贪财的同时也不忘好色啊!不过你若是因此而嘲笑九疑,她可是不甘心的:开什么玩笑,本姑娘可是有节操的!柳陵郁那刻薄渣美成天仙本姑娘也没闪半分神,好色也是看人的!

思及乱怀楼的柳公子,九疑又蔫了,仰头盯着床顶,默默长叹:“本姑娘别是真的给魇了吧?女装的柳公子威力不同凡响,一见便让人失魂落魄吗?”

出了留云轩,丹朱扶着萧御伦,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公子这么关心她做什么?直接弄死她算了。”

萧御伦冷下脸来,道:“你再这样口没遮拦,小心本公子家法伺候!”

这不像平日里的公子。公子该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如这般刻意忽略她所说的话这是第一次:“公子,你……该不是对那九姑娘有什么别的企图吧?”惊人想法脱口而出,丹朱被自己的话给吓着了,伸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说什么呢?”萧御伦伸手就冲着丹朱脑袋一拍,“眼下山庄都被围困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说话也不知道收敛点儿,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哦……”这一声应得心不甘情不愿。

“周御胤派了多少人马来?”微微扬起头颅,萧御伦似是在看天。

“两千。”提起正事儿,丹朱半点儿也不含糊。

“两千?”萧御伦扯了扯唇角,淡笑道:“他倒是舍得,区区一个山庄竟值得两千暗卫日夜看守,可见他有多看重本公子这个臣弟!”

“一共是四班轮守,每三个时辰换五百人马,皆在暗处,目前没有任何异动。”为了弄清山庄外乱飞的那群“鸟”,她最近可没少花工夫。

点了点头,萧御伦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工部的戴文渊戴大人那里可有风声?”

“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动作,但户部的卢立人卢大人朝周御胤递了沉铁筑堤的折子,那折子如今被压着,不知究竟会有什么结果。”朝廷里有小郑子,丹朱想知道什么也不算难事儿,故而应对萧御伦的问话也不算费劲。

“小郑子给周御胤用了断魂散?”想起宫中的那个线人,萧御伦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忍:让一个男子为了入宫而去势,委实有些残忍。

“周御胤强选民女入宫,又正好害死了他未过门的娘子,他恨周御胤入骨也不奇怪,他要给周御胤用断魂散,我也不好拦他。”丹朱也不隐瞒,“让周御胤生不如死……也没什么坏处……”

“生不如死……”萧御伦显然对这个词十分在意,钩了钩唇角,他继续前行,一边吩咐道:“竹茫很快就会回来,届时你就径直把九姑娘领去暖风园吧。”

“她不是还病着呢吗?”丹朱奇道。

萧御伦淡淡一笑,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少许:“她没病,最多明日就好。”

“啊?”这下她彻底被弄糊涂了。

萧御伦也不止步,步履越发轻快,戏谑道:“听竹茫说九姑娘最怕柳公子,本公子方才说:若是实在不行,本公子也只能劳烦柳公子亲自来看一看了,你说她还敢继续病吗?”

“我就说她是装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病成那副样子!”丹朱撅着嘴得意道。

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萧御伦道:“本公子说她被魇了那是给她台阶儿下,你回去给她屋里点上檀香,再对着她烧一道灵符,本公子保准她立马活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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